带着这种令人厌烦的不安下楼，唐凌睿在旋梯口处遇见了前来参加晚宴的唐佳洛，以及连日来未能碰上面的沈骁。
“沈董，听说您向来不喜欢参加晚宴聚会的，怎么今晚这么有闲情逸致赏脸过来？”哪怕再不受人待见，他那套表面功夫倒是做得挺到位的。
可唐佳洛打小最是厌恶他这假笑虚伪的面孔，此时在外面，依旧懒得伪装表面的和平，“难道不是你应该反问自己凭什么出现在这里？”
“榄洲新项目启动晚宴，来的都是政商两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反倒是你——一个情妇生的私生子，也妄想和你妈一样鸠占鹊巢吗？”
从国外某分公司总经理到财团董事长新纳的私人特助，虽没有实权和职位，可在外人看来，唐诞是完全把唐凌睿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这种待遇，就连唐凌逸都未曾有过。
面对她的嘲讽，唐凌睿好像早已免疫，脸上还能稳稳端着平和笑脸，“我当不当‘鸠’倒无所谓，反倒是你，我亲爱的妹妹，你难道能当上那只‘鹊’吗？”
想到这个，他的视线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脸上的笑意不觉多了几分诡异。
噢，也是能当的，金丝雀也是雀嘛，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氏股份被抢，不知道这后面沈家有没有出手帮助。
思及此，唐凌睿的尖眸微眯，细细打量着沈骁，视线交错间，他本就不安的心又添了几分诡异的恐惧。
“神经。有病就去治，别大庭广众之下乱吠乱叫。”唐佳洛被他突然凑近低语吓了一跳，皱眉后退，不免感觉一阵恶寒。
“沈董，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有机会一起合作。”唐凌睿越过唐佳洛冲着沈骁开口，完了不忘补充一句，“以私人的方式。”
有人的笑容天生灿烂明媚，可有的人的笑容，温润友善的表面之下，是已泛起浓烈毒液的深潭。
可沈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呢，对于唐凌睿话里有话的无聊把戏，并不放在眼里，语气平稳毫无起伏，直言指出，“没有‘我们’，我和你，不会有合作的机会。”
除却他那尴尬惹唐佳洛嫌的身世，两人在经商处事上迥然各异的手段，注定是殊途。
“是吗？”唐凌睿听完也不生气，反倒轻笑了几声，脸上带着少许的惋惜打趣道，“我的期待大概落空了呢。真遗憾——”
说完，他也不再多话，礼貌性扯唇，而后从转身回到会场正中间。
直到唐凌睿离开，空气终于重新变得清新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唐佳洛想起那人方才的一系列反应，特别是最后对上沈骁时，整个人周身都透着腐朽难闻的气息。
沈骁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低声回道，“大概，大鱼咬钩了吧。”
闻言，她抬头对上沈骁深邃的双眸，顿了一下，满脸疑惑，正打算细问时，却被来人出声打断。
“嘿哟~沈老板！没想到您也来了。”大嗓门声音雄浑，反光的大光头配着一个大肚腩，行走间摇摇晃晃的，神态憨鞠，充满喜感。
此人正是纪凌雯的爷爷——纪长明，早年仗着自己名字里自带“长命”，行事毒辣，手段残忍，在黑道混得风生水起，近些年才慢慢洗白走上正道。
想来，今晚出现在这里，也是想在榄洲新项目上分一杯羹。
“纪老先生，”沈骁颔首，打了个招呼。
“你们聊吧，我去一下洗手间。”唐佳洛微笑着，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交谈。
*
晚宴的流程大都差不多，在重要环节开始之前，都是一些名流商客社交时间。
从洗手间出来，唐佳洛并不想回到会场，从侍应手中接过一杯香槟，独自找了个角落安静待着。
可往往越安静的角落，最是聊八卦的首选之地。
“欸，你们看到没，唐董身边带着的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私生子？”
“对，就是他，好像叫什么，什么......”
“唐凌睿，”其中一人忍不住补充，语气像是知道最多内情一般高傲，还掺杂着少许不屑，“以前大房那位还在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待着呢，瞧他今晚那春风得意样儿！”
“唉，听说他们到现在都没捞着唐凌逸的尸体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鱼虾的肚，啧啧啧，真是可怜。”
“他是上周出事的吧？”
“好像是，仔细算来，今晚，不就是他的头七？！”
“天呐！”八卦声中带着不可思议，“我看唐董还红光满面的，完全不像死了儿子的人。”
“嗐，他和长子向来不和，死了不更称心？哪还管什么头七，尸骨都捞不着喽~”
话落，“砰”的一声脆响，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闭上嘴巴，不约而同地望向声源处，昏暗的角落。
唐佳洛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细尖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缓步间，宛如踩在众人的心头，咚咚透不过气。
“说啊，不是很能说的嘛，继续说来我也听听八卦一下。”她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一一略过眼前的这群人，有几个还是脸熟的，以前总爱跟在后面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打算先开口当出头鸟，免得惹祸上身。
碰巧，刚好有位侍应端着托盘经过，唐佳洛伸手端起一杯酒，目光巡视间就近选了个人，抬手，正准备倒下——
“佳佳，我们方才就是随便聊聊的，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她尴尬地打着哈哈，向在场其他人发去求救的目光。
“啊？啊，对对对，我们都是随便聊聊，无意冒犯的。”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你在……”
“哎哟，唐大小姐，您就别生气了。”
“不是，你们一个个怂货！”站在另一侧的年轻男子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忿忿不平，“本来我们说的都是事实，白白，你爸可是榄洲新区区长，和我爸一样是榄洲新项目主负责人之一，就连唐董事长都得讨好咱们，你怕她个没用的娇小姐干什么？”
站在唐佳洛面前的名唤“白白”的女孩不停地朝那人打眼色，妄图通过精神感应让他知道一个小小的区长，在沈唐两大顶级世家大族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可奈何队友完全不给力，选择性眼瞎耳鸣，看不清人脸色听不见劝告的话语，反而出口的话越来越过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圆鼓鼓的气球，唰唰唰开始漏气。
甚至无语，因为接下来的充满挑衅意味的狂语，“你泼啊，有胆你就泼，要是闹大了，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是吗？”面对这种低级无脑的狂怒，唐佳洛有点厌恶不耐烦，手腕转动点，香槟杯里的酒全数泼到那男人脸上。
从发梢，到精心准备的精致西装，斑斑点点甚是狼狈。
“你！”
还未等他说完，下一杯酒紧随而上。
唐佳洛将空酒杯放回托盘上，轻嗤反问，“我泼了，你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