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女儿过来你们俱乐部学了两个月，我昨天让她表演一个花样游泳，她连水都不敢下，合着她来俱乐部的两个月根本就没有下过水，每天就让她坐在屋子听音乐，你们就是这么教花样游泳的？”
月月的回答正让孙珞感到唐突之际，另一位家长领着小孩过来，手上拿着耳机，同样是一脸怒气。
“您女儿的听感与正常人不一样，大多数音乐她连分辨都有困难，更不用谈去感受节奏和韵律，她的耳朵只对一小部分特定频率的音乐很敏感，只有通过不断泛听筛选出最适合她的音乐类型才能设计出最适合她的花样游泳动作，想必您也应该清楚音乐是花样游泳的灵魂。”
家长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反倒是孙珞先开口。
说道：“你这话说的，意思是人家家长对孩子的了解还不如你一个外人？
音乐是花样游泳的灵魂固然没错，但你让人家小孩这两个月光听音乐连水都不下未免也太说不过去，我那边报名了两个多月的小孩学得最差的都能在水中倒立劈叉了，你说你……
人家家长难免不会怀疑你是在骗报名费。”
“就是。”
小孩的母亲赞同，“我女儿本来各方面都挺优秀的，结果花样游泳学的还不如她班上一个考倒数的同学，你让我这面子往哪搁？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俱乐部也不是每个教练的心都是黑的，我请求给女儿换个教练。”
“行，行，没问题！”经理笑道：“今天过后，我们就把您的女儿换到孙教练那边训练，负责您的女儿在训练完一个月后，不仅能下水，还能给您在水下表演一段舞蹈！”
牵着小女孩的家长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经理见到门外又有家长带着小孩来俱乐部报名，赶紧出去迎接，并滔滔不绝地向家长介绍俱乐部的情况，家长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牵着的女儿。
说道：“我女儿现在六岁，从三岁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看花样游泳的视频，经常跟着上面蹦蹦跳跳，我相信她有很高的花样游泳天赋。
更何况，前两天给我女儿算命的也说，我女儿未来有成为花样游泳冠军的潜质，我是在网上对比了好多家训练中心才选的你们这家俱乐部，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训练我女儿，不能浪费了她的天赋。”
“好的，好的，负责没问……”
“从您女儿一路蹦蹦跳跳过来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您女儿的四肢协调性很差，虽然后天可以通过训练得到一定改进，但先天性条件也很重要。”
沈茵打断经理的话，直接说道：“而且，您女儿的体型不够纤细，腿偏短，花样游泳对四肢的灵活程度和美感都有很高的要求，小朋友很显然都不符合，放在这个俱乐部训练只是在浪费时间和钱财，同时抱着不切实际的梦。
去隔壁的竞速游泳培训中心专注于蛙泳训练说不定十二年后可以在100m蛙泳世锦赛上拿枚铜牌。”
“你……”女孩的母亲气到得嘴唇发抖：“谁允许你这么说我女儿！”
“您先别生气。”经理赶紧劝住，“要不这样，您先和您女儿在俱乐部休息会儿，那个，孙教练，过来招待下，我等会儿再来和您细聊，行吧？”
说完，经理就把沈茵叫到了办公室单独谈话。
经理板着张紫膛脸，坐在办公椅上瞪着沈茵，沈茵站在办公桌前，眼神平静地看着经理，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
“怎么将一把梳子卖给和尚？”经理问。
沈茵看着经理，没有回答。
“怎么将一把梳子卖给和尚？”经理又问。
“我不会卖梳子给和尚，和尚不需要。”
“和尚不需要梳子，卖梳子的人需不需要钱？”经理道：“再说，你怎么就能确定和尚真的不需要梳子？万一他庙里来的香客需要呢？他化缘的小师父需要呢？
或者是庙的门口来了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和尚大发慈悲给流浪狗洗澡的时候需要呢？我也觉得让一个光头买把梳子就是个笑话，但只要手中的梳子换成了钱，闹个笑话又有什么关系，懂我的意思？”
沈茵静静地看着经理。
“刚刚来的那个胖小孩，我一看就知道她学个狗刨估计都够呛，想学水上芭蕾简直就是在做梦，什么世界冠军乱七八糟的更是天方夜谭。
但你也听她妈说了，算命先生夸她女儿是根学花样游泳的苗，人家还对比了多家培训中心专门选的我们俱乐部，这叫什么？这叫天上的馅饼，你手上都端着个盆儿了，都不知道去接？”
“但这样做对小女孩没什么用。”
“重要吗？”经理问，“上过补习班的学生人人都能考第一？回头blabla说两句‘虽然训练成果您可能不满意，但重要的刻苦耐劳的过程，持之以恒的精神，成长中的美好……’又耐听又能安慰人的话，最后好聚好散，多么两全其美的事，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沈茵。”
经理用手指在办公桌上敲着节奏：“你在花样游泳省队里待了四年，成绩垫底了四年，这也是你最后被逐出队的原因。你在面试了那么多家花样游泳机构的教练都失败后，我却录用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当时面试的时候很诚恳地说，作为一名教练，最重要的事是对每一位成员都负责到底，尽心到底。我喜欢这句话，更喜欢你说这句话时满怀希望的样子。样子，样子懂不懂？
平时多跟孙教练学学，你需要做的就是端着这副样子去讨好每一位顾客，其他的都不用你管，小朋友人生未来什么的更是与你无关，人家父母都不操心！明白没？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与你进行这种谈话。”
这种谈话以前的确进行过很多次，经理的嘴都要生老茧了，很明显他知道沈茵的耳朵还新的很。
“我说这话你仔细考虑一下，其实也是在为你好。”
经理最后道：“你父亲去世，家里有不少贷款要还，你还有一个弟弟，以你现在的条件并没有那么容易去找到一份新工作……
说到底我还是欣赏你的，你花样游泳游得很不错，曾经又是省队队员，花点心思包装一下也能成为我们俱乐部的招牌，你好好配合俱乐部工作能拿的提成也很可观，这几点应该不用我来过多强调……”
“我辞职。”
“什么？”经理不可置信。
“抱歉，我无法学会怎么将一把梳子卖给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