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教练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游泳队，怎么突然就这么孤陋寡闻了。”方岩看了眼沈茵，“沈指导上任的第一天就把我这个队长赶出了游泳队，你不会不知道吧？”
赵平的笑容渐渐僵硬，摸不清方岩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你以为她是无缘无故这么做的吗？”说到这里，方岩再次看向沈茵，眼神柔和了不少，“是吧，沈指导，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吧？”
沈茵静静地看着他。
“就是因为我素质低，喜欢闹事，把游泳队搅得鸡犬不宁，才把我剔出来的，除掉祸害，游泳队以后训练起来就高效多了。”
方岩自己回答，“我没猜错的话，赵教练是想向学校举报沈指导犯下的所谓包庇罪吧，没有这个念头最好，有的话劝你打消。
因为当她发现肇事者是我时，一直在叫我自首，我刚刚已经报警了，今天就会去自首，鉴于两个视频目前只是在学校论坛流传，还没有传到其他地方，应该是有心人做的，所以我的自首来得及。”
“你……自首？”
方岩点头：“另外，我会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部解释清楚写成一封检讨交给学校，那个时候，不说是我了，想必校方也会对我们新来的沈指导的能力刮目相看。
游泳队现在的队长是周扬，这个名字赵教练应该不陌生，他的自由泳记录我至今都没有打破，所以还希望赵教练对日后游泳队的水平别太自我悲观了。”
赵平被堵得说不出话，刚才烈日下的淋漓大汗变冷了不少。
方岩上前两步，俯视赵平，目光挑衅：“我脾气很差的，马上就要被拘留了，相信出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赵教练要是把我们指导员弄不开心了，我发起火来还希望赵教练这把老骨头能顶得住。”
赵平仰着脖子，后退了几步。
方岩回过头，对沈茵微笑道：“姐姐，我说的是吧？”
沈茵也笑了笑，点头。
游泳馆里。
方岩再次回来时，得知论坛事情后的队员们都变得很安静。
“干嘛啊一个个，吊丧似的。”方岩笑，“没准过两天就回来了，少给我添晦气。”
有队员切了声：“装什么老大哥啊，明明就是队里最小的小屁孩。”
“一边去，我最近很烦谁拿年纪小给我说事啊，小心罚你游1500m。”
“罚就罚呗，只要你能留下来。”
方岩把这人脑袋拍了一下：“什么留不留，我这又不算离开，你们把我早上说的都记住了：我的话，你们都要听，沈指导的话，我和你们必须听。知道没？”
队员们默默地点了点头。
“周扬。”方岩叫道，“现在你是队长，相信你能好好督促大家。”
说到这里，又笑着补充：“我犯混的时候，沈指导可帮了你不少忙，要涌泉相报哦。”
周扬虽然跟方岩闹了近一年的矛盾，现在对方走，心里到底还是不舒坦，低声地回应道：“嗯，知道的。”
方岩把队员们一个个都看了一遍，走之前，又叫了一名队员的名字：“程亦，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程亦的性子比较胆小，在方岩喊了他名字好长时间后，才跟着出去。
“队……队长，什么事？”
方岩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周扬现在才是你的队长。”
“哦……好。”
“程亦，觉得周扬人怎么样？”
程亦很快反应过来：“挺……挺好的。”
“他平常就对你挺好的吧？”
程亦很肯定地点头。
“那你算是给他一个回报，主动承担错误吧。”
“什么？”程亦不明所以。
“省联赛上，殴打裁判的事。”
程亦咽了口唾沫，没再说话，整个人紧张起来。
“他是为了你才殴打的裁判，但是这件事情的锅一直都是他背着，他现在是游泳队的队长，这些容易留下给别人做文章的是非越少越好，你也知道游泳部在学校挺不被看好的。”
程亦有些慌了，一直没做回答。
“程亦？”方岩叫了遍他的名字。
“不……要。”
方岩的神色瞬间变冷：“什么？”
程亦的眼神躲避，还是同样的回答：“不要。”
方岩靠近程亦：“我没有心情问你为什么，这个错误，你必须自己承认。”
程亦依然摇头。
方岩把声音压低：“反正我马上就要进看守所了，并不介意多犯些错，你知道我打人从不手软，所以你最好自己主动承认，别给游泳队惹麻烦。”
程亦的头越来越低：“我不想……呃！”
方岩死死地抓住程亦的衣领，把程亦撞在了墙上：“最后一次机会。”
程亦还是摇头，方岩再次把程亦的脑袋往墙上一撞：“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方岩，你干什么，放手。”沈茵从远处喊道。
方岩回头看了眼沈茵，松手。
队员们也陆陆续续出来，有人露出惊恐的表情：“程……程亦，你耳朵？”
程亦的耳朵从里面流了很多血出来。
程亦赶紧摸了摸，当看到手上沾了不少血时，直接吓哭了。
沈茵上前去看：“程亦，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程亦没回答。
“程亦，你没事吧？”沈茵又问了一遍。
程亦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还是没说话。
沈茵觉得不对：“程亦，听得到我说话吗，程亦？”
程亦终于看向沈茵，点点头：“在听。”
有人开始担心起来：“不会是听力受损了吧？”
“没……没有，只是有一点点。”程亦用纸把耳朵上的血擦干，“没事，我耳朵有点小伤，不是第一次流血，不是队长……方岩撞的。”
沈茵和方岩互看了眼，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关心道：“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谢谢，我自己会去医院，医生说问题不大，我去练游泳了。”
王亮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心脏：“幸亏没事，半个游泳馆的物质都是他妈捐的，不然以后可能光有池子没有水了。”
沈茵瞥了王亮一眼：“程亦游泳比你认真。”
王亮：“……”
程亦走后，方岩看着沈茵挠了挠头：“那什么……”
“你好好收拾东西吧。”
“喂，这么急着赶我走啊，批评一下也好啊，多说会儿话嘛。”
见沈茵冷着张脸，也没有看他，方岩也不再强求，嬉皮笑脸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那个，等我回来拿好多好多冠军呀。”
教室内。
经过好几天的修养，周扬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已经可以下水里游泳。
沈茵借了间教室给大家开会。
众人还沉浸在与老队长别离的悲伤情绪中，沈茵貌似在队长离开的那一刻就走了出来。
或者从来就没有悲伤过，至少那张平静的脸看起来是这么个意思。
“接下来，我会向大家说明游泳队日后的新计划。”沈茵打开ppt，“就目前的情况来讲，游泳队存在很多问题，这也是你们得倒数第一不是偶然的原因。”
底下有队员忍不住咳了几声。
“首先，纪律问题。逃避惩罚，训练迟到，聚众逃课，无视训练要求，这类事情，以后不允许再发生。当然，你们有权利不遵守，不想遵守的，现在请离开教室。”
教室里鸦默雀静。
“那我默认为你们都愿意遵守。”
沈茵继续说道，“对于迟到这一点，我相信各位很容易克服，毕竟大家曾经为了偷拍我，有人六点钟不到就赶来游泳馆专门等着我，这份精神是值得鼓励的，所以，以后训练开始时间和隔壁的篮球队一样，改为早上六点。迟到的队员请自觉接受十公里的长跑惩罚。”
张亮听沈茵内涵到了自己，埋下头挠了挠脑袋，其他人则一片唏嘘。
“其次，个人担当问题。即使方岩没有退出游泳队，大家对于游泳队的期望也没有理由全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同样，对于省联赛上殴打裁判的事，所有责任也不能由周扬一人承担，游泳队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有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不想为自己负责的，请现在离开教室。”
有人转动脖子环视周围，但没有一人起身。
“最后，信任问题。我之所以会来应聘这支游泳队的指导员，是因为我相信你们有得第一的潜力，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能带着大家得第一，现在就可以提出让我离开，只要有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我立刻走出这个教室。”
队员们对沈茵的这句话也感到意外，不禁左顾右盼。
得倒数第一似乎成了家常便饭，大多数人也想过得第一，就跟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有想过考清华北大一样，没人觉得这支队伍得第一会成为事实，就像没人曾经相信过他们能得第一一样。
突然有一个人鼓起了掌，掌声在安静的教室内十分响亮。
是王亮。
“好，我相信沈指导！”
王亮在日常生活中，本就是个比较滑头爱抖机灵的人，这句话一出，让人下意识觉得是在暗讽，当队员们看到王亮正色的样子时，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认真的。
王亮确实是认真的，那天早上，在和沈茵两人互相指导游泳的过程中，王亮就见识到了沈茵的实力，只是方岩要求重新组队的事让他觉得措不及防，心里也不禁埋下了愧疚。
“我也相信。”一个人坐在前排的周扬说道。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说相信沈茵，但也没有提让沈茵离开。
“我也相信。”
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清亮而陌生，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坐在教室最后一组最后一个座位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蓝白色校服，手中拿着笔和本子在写写画画，窗外阳光在清俊的侧脸上画出淡金色的弧度。
众人瞬间屏息凝神。
陆舟。
之前谁也没发现陆舟坐在那里，更没有谁会想到陆舟竟然跟他们一起过来开总结会。
“卧槽！”有人直接从三组后面的座位窜到一组的第一排，与周扬撞在了一起，满脸惊恐道，“杀人……”
“犯”字还没说出来，就对视上了沈茵冷冷的眼神，硬是把最后一个字吞了进去。
“杀人犯。”陆舟替对方把这三个字说完，带着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