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紫苏记得，曹皇后说她曾问过陶婼薇什么时候学得点茶。
陶婼薇说就在进宫一年多前跟着民间的一位茶娘子学的，而楚瑞被审问时说了他是两年前认识了陶婼薇。
因为楚彻喜欢饮茶，所以他们的计谋就是让陶婼薇以茶艺获得楚彻关注，而后专职保管楚彻的茶杯，在杯壁上涂抹毒药。
因此，陶婼薇为了执行下毒计划，特地去学了点茶手艺。
而她作为一个世家千金小姐，没有机会接触民间手艺人，一定是楚瑞安排得人。
可冬梅的话听起来，分明是陶婼薇在认识楚瑞前已经会点茶了，那当时是谁给她安排了茶娘子？
难道是楚琰？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冬梅想了想才点头，“应该是，奴婢当时在旁边看着，小姐点茶的手艺极好，端王还夸奖了小姐，说不需要再找茶娘子来教小姐了。”
安紫苏眉头一皱，原来陶婼薇早就学会点茶了。
如果按照她的推测来分析，陶婼薇和楚琰应该很早就认识了，至少早于她和楚瑞认识之前。
楚琰找了茶娘子来教陶婼薇点茶手艺，陶婼薇再向楚瑞提议，她进宫后想办法留在皇后身边，再通过茶水向楚彻下毒。
以楚瑞的势力和陶婼薇的能力，通过女子科考并不困难。
安紫苏一边思考，一边屈起一根手指在桌案上慢慢地点着。
冬梅见她神色严肃，以为自己还有嫌疑，心里又紧张起来。
她开始努力回想，当时任何见到楚瑞时，他和陶婼薇说过的任何一个字。
安紫苏想起那日进宫见曹皇后时，陶婼薇点茶后，曹皇后趁势谈起了点茶这门手艺。
“现在会点茶的人很少了，就算茶娘子会这门手艺的也不多。你们刚才看到了婼薇点茶用了很多工具，也颇费功夫，不利于民间推广。”
“盛朝高祖皇帝时，开始推广泡茶的方法，省时省力，所以现在泡茶的多，点茶的极少。宫中这么懂点茶的，估计也只有婼薇一人了，所以本宫这里是独一份，连皇上也要来本宫这里喝茶。”
想到此，安紫苏脑中灵光一闪。
她猛地在桌上一敲，有了！
冬梅被一声吓了一跳，站起身，“大人，奴婢又想到一点。”
“什么？”安紫苏回过神，想起自己还在提审，收敛表情，“冬梅，你想到什么了？”
“奴婢想起当时奴婢出去时，端王说可以请清雅堂的茶娘子来精进小姐的点茶茶艺，小姐说清雅堂最好的茶娘子已经离京了，现在的茶娘子茶艺还不如她的。”
即使安紫苏不爱喝茶，也听说过京城的清雅堂，乃是京城最好的茶楼，只供全天下最好的茶。
当时陶婼薇知道清雅堂最好的茶娘子离京了，岂不是说明她认识此人？
或者说，当时她就是向这人学习了点茶？
安紫苏激动起来，但面上不显，继续问，“那后来陶婼薇又再找茶娘子学习点茶吗？”
“没有。”冬梅摇头，“奴婢一直跟着小姐，没有见过。”
这次提审果然大有收获，安紫苏恨不得立即去找苏延卿，但为了不被人注意到，只能按兵不动。
她让冬梅下去后，又继续审完剩下的三个人，才若无其事地离开。
散衙前，安紫苏就派人通知苏延卿，在京丰楼碰头。
苏延卿带着石超群如约而至，“紫苏，你有发现了？”
安紫苏连连点头，“大有发现。”
她没卖关子，将今日提审冬梅的话复述了一遍，“我推测，陶婼薇的点茶手艺是楚琰安排人教她的，而且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清雅堂的茶娘子。”
苏延卿听完，缓慢一点头，“很有可能。楚琰爱好喝茶，京城有名的茶楼他应该都去过，所以熟悉点茶手艺好的茶娘子。”
“而且他名下有茶楼，陶婼薇可以借着去喝茶的名义与他见面，以及学习点茶。”
“对对对。”安紫苏连连点头，“陶婼薇能知道清雅堂点茶手艺的茶娘子已经离京，说明她和这人是相识的。”
“超群，等会儿你立即派人去查，两年前清雅堂已经离开的茶娘子是谁，把她找出来。”
“是。”石超群领命。
“一定要私下查找，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异常。”苏延卿叮嘱，“绝不能被楚琰发现。”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防范。”
若是找到茶娘子，他们也许能找出楚琰策划端王谋逆案的关键线索。
安紫苏想起那枚在卧房里的红豆步摇，补充道，“石大哥，你多派点信得过的人，尽快把人找出来，只要不打草惊蛇就行。”
苏延卿有些意外，这倒不像安紫苏一直求稳的性格，她查案一向谨慎。
“没问题，安少卿。”石超群一口答应，“我脑子笨，分析案情不如你和苏大人，但做事这块，你们尽管放心。”
“还有一人，找到后也秘密接到京城里。”安紫苏道。
“谁呀？”石超群好奇道。
安紫苏这次卖了个关子，看向苏延卿一笑，“苏大人知道是谁吗？”
“嗯。”苏延卿点头。
石超群犹如初出江湖的菜鸟看两个江湖高手过招，一招一式都叫不出名字，急道，“安少卿，你们别打哑谜了，我就是猜一整天也猜不出来。”
苏延卿解决了他的疑惑，“春雪。”
“陶婼薇以前的贴身丫鬟？”石超群确认。
安紫苏答道，“对，就是她。”
石超群不解，“冬梅不是说，陶婼薇让她回去成亲了吗？她已经走了两年了，和端王谋逆案还有关系？”
安紫苏解释道，“陶婼薇两年前认识楚瑞，同时在这个时间点上却让一直贴身伺候自己的丫鬟走了，这说不通。”
“因为只有贴身丫鬟才会知道最多的事情，最得主子的信任。春雪年纪不算大，陶婼薇在和瑞王谋划时，却突然把春雪放走了，说明她担心春雪知道得太多。”
石超群没闹明白，“不对啊，安少卿。你刚才不是说贴身丫鬟本就知道很多吗？怎么又担心她知道的太多？”
“因为陶婼薇和楚琰见面时，身边的丫鬟是春雪，而她接近楚瑞后，担心春雪猜到一些内幕，所以让春雪走了，换成了从未见过楚琰的冬梅。”
“她这么做，一是不让丫鬟起疑心，二来，也是对春雪的一种保护。”
陶婼薇死之前说她痛恨陶府的所有人，但对陪着自己多年的春雪，还是有感情的。
所以早早给春雪赎身，还给了她嫁妆。
“原来如此，春雪很有可能见过楚琰。”石超群终于想通了，“我立即派人去查。”
石超群先离开包厢，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紫苏，只要找到茶娘子和春雪，我们就有办法证明楚琰做过的事。”苏延卿握住安紫苏的手，“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安紫苏心里一阵酸楚，却笑了笑，“好，我信你。”
她相信苏延卿愿意为她做一切事。
所以，她也愿意为他做一切事。
苏延卿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安紫苏闻着他衣服上清雅的熏香味，在心里默默希望楚彻早日苏醒，或者他们能早点抓住楚琰的把柄，结束她和楚琰的赐婚。
-
安紫苏睁开眼，站在空间里。
她立即穿过树林，去到外面开阔的草地。
上次玉佩的毒药被倒出来后，太医院将玉佩还给她，当晚她照常进入空间，除了泉眼周围的植物枯萎后，其他地方并没有变。
过了一日，泉眼也恢复如初，不再闪烁绿光。
楚彻一直不醒，安紫苏和曹皇后一样着急，所以白天得空时她就翻看医书，浏览和中毒有关的内容，特别是能解毒的珍贵药材。
到了晚上进入空间后，她就在里面寻找是否有相似的药材。
但连找了好几日，也没有收获。
她也去了空间里的小屋，仔细搜索了好几圈，没有发现药材。
今天进入空间后，她依然沿着昨日标记的地方寻找。
弯腰细细查找了许久，安紫苏累得快直不起身，比起身体的劳累，一无所获让她更加失望。
她去到灵泉旁，捧了一碰水洗洗脸，然后靠坐在一块大石头旁歇一会儿。
难道说空间里根本就没有能解毒的药材，或者说即使有，她也不认识？
安紫苏摇摇头，正要起身继续寻找时，突然一愣。
在洛州时，她去仁寿堂卖药材时，曾经和钱掌柜闲聊过。
钱掌柜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药材也一样，出现有毒植物的地方，周围一定有解药。
当时钱掌柜还提醒他们如果不小心误食了毒果先在周围找找，很有可能会找到解药。
安紫苏眼前一亮。
毒害大皇子的毒药被封在玉佩里，其实也就是被封在灵泉的泉眼中。
毒药能被封将近两年之久，那泉眼周围存活下来的药材会不会已经有解毒功效了？
当时她在泉眼旁边找到的血灵芝，说不定就有用！
只可惜血灵芝早就被卖了，现在不知道在谁的手里或者肚子里。
安紫苏赶紧跑向泉眼。
泉眼上次受毒药迸发的影响，周围的植物基本已经枯萎，当时是黑色，现在已经变成了灰色，正在慢慢恢复中。
看了一圈，别说药材了，连一颗长一点的小草也没有。
安紫苏叹了一声，正要返回继续找草药时，突然眼尖地发现前方有一点细微的绿色。
她赶紧蹲下，凑近了看。
这点绿色是两颗很小的幼苗，不到一公分的长度。
在这片灰色中，格外显眼。
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但这两株幼苗缺破土而出。
一股欣喜和希望在安紫苏心中升起。
难道，这就是能克制毒药的药材吗？
快快长大，安紫苏念叨，想伸手碰一碰又收回了手指。
这是她和苏延卿的希望，也是楚彻的希望。
-
因为发现了这两株幼苗，安紫苏起了个大早，心情也好了几分，干脆早早用了膳去大理寺。
茶娘子和春雪都不在京城，石超群已经亲自带人去寻，京城里楚琰的势力太强，如今安紫苏和苏延卿只能等待。
端王谋逆案差不多接近尾声，但安紫苏依然没有闲下来。
大理寺少卿徐少湖和常兆靖，因为帮端王做过事，获罪被削官，而大理寺卿范阶则一直称病不来。
现在整个大理寺，位置最高的反而是安紫苏，大小事等，众人拿不定主意的，全部找她。
她俨然成了没有被授权的大理寺卿。
正忙着的时候，尹恒来报，说礼部和钦天监的人又来了，想要见她。
“还敢来找我？”安紫苏冷哼，“这次非得把他们关久一点。”
尹恒冒冷汗，转圜道，“安少卿，他们虽然是官员，但没有犯错，大理寺不能直接抓人。这要是传出去言官知道了，参你一本就不好了。”
“谁说我无缘无故抓人了？”安紫苏一笑，“难道还找不到理由？妨碍公务算不算？”
尹恒尴尬地笑了笑。
礼部和钦天监也是奉命行事，赐婚圣旨都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安紫苏不愿意嫁给宁王。
“安少卿，他们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您。”尹恒询问，“您看，让他们进来还是支走？”
“让他们进来吧。”安紫苏决定这次来个猛的，让礼部和钦天监不敢再来骚扰她。
很快，礼部和钦天监的两名官员走进来，对她一拜，“微臣见过宁王...”
“妃”字还没有说完，安紫苏拿起镇纸往桌案上一敲，“大理寺牢房冬暖夏凉，两位想进去瞧瞧？”
两人立即改口，“见过安少卿。”
安紫苏这才应了一声，“现在是大理寺办公的时间，两位若是说了不相干的事情，那就是扰乱公务。两位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钦天监官员硬着头皮先开口，先给安紫苏来了个猛的。
“安少卿，钦天监观察天象，本月二十三日是吉日。您和宁王大婚的日子就定在当天。”
“你说什么？”安紫苏猛地瞪大眼，“我没同意。”
“安少卿息怒。”礼部官员连忙解释，“我等是奉圣旨之命，选择成亲吉日，宁王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