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停了下来，似乎不愿说起后面的事情，但灵秀却猜出了大概。
“看来是你的室友惹到你了，是不是有人又当又立了？”
“二姐，你这个比喻太精准了，就是老四又当又立，既要又要。花了姐夫的钱玩到飞起，却又说你们的坏话，简直是……，是，臭不要脸！”
“都是什么坏话让你气到现在啊？”
英姿这时候有一丝犹豫，但想想二姐一贯的智慧和理智，实情不会伤害到她吧？
“那我可就说了？”
“不说你折腾到现在？闲的啊？”
隐隐感到姐姐已经在生气的边缘，英姿不敢再纠结，把在游艇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四个小姑娘在海岛上玩得都快虚脱了，三个都在回程的游艇上葛优瘫在沙发上，而英姿依旧以东道主的姿态在厨房帮忙准备带回去的鱼生，这可是她们海钓的收获。
碰鱼一身腥，从厨房出来的英姿向姐妹告假去洗澡换衣服，刚到浴室门口，她想起手机还在上面，便准备回去取手机，结果刚来到船舱口就听到了有人在背后议论。
寝室的老幺正在大发厥词，“你看看她那个样儿，刚上岛就装成主人似的，真有意思，哪样东西是她的啊？还不是她姐傍大款，人家给她一点甜头嘛！”
好在上次在学校见过的二妹还是维护英姿，“别说那么难听嘛，我见过她姐的男朋友，他们两个看着感情很好，根本不是什么傍大款。”
“现在的小三儿茶艺都是顶级的，还能让你看出什么猫腻？你也不想想，她们姐妹都是孤儿，除了她姐的一张脸蛋，要啥没啥，人家有钱人都要门当户对，对她姐最多只是玩玩，玩够了就当破鞋一样甩了——”
“刘凤霞，你放屁！”英姿怒不可遏地冲了出来，把原本坐着的老四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老四懵了几秒钟，毕竟她这种爱嚼舌根的都很心虚，只敢在背后说坏话，被人抓个现形一时间不知所措。
“刘凤霞，你可以啊，吃干抹净了回头骂厨子？你骂我可以，干嘛说我姐？”
反正都撕破脸了，老四也知道没有了和好的可能，直接恼羞成怒，站起身来继续叫嚣，“有人敢做不要脸的事就别怕被说——，我不就是吃点喝点了吗？大不了折现，我付钱不行吗？”
此时的英姿竟无力反驳她的话，只能抓住最后一句进行反击，“好啊，我给你算算，光这样的别墅一个人一晚上怎么也得两万，三天六万，包这样的游艇出海几天时间也得至少十万，四分之一也就是两万五，其他的就不算了，加上房费一共八万五，你还吧！”
“什么就八万五？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啊？”
“别装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我们这一趟大概什么价位你心里清楚，非要较真儿，我们可以去旅行社打听一下——”
“行了，多少钱和你有关系吗？就算要还也该还给你姐傍的那个大款吧！搞不好等人家把你姐踹了，还得让你还这些钱呢，而且要还四人份的。”
英姿很想大声驳斥，可实在没有适合的语言可以出口，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姐竟也憋不住偷笑，明显是在看热闹。
气不打一处来，英姿真想让这两个人立刻离开游艇，可是她好歹是个法学生，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这大海上能让她们去哪？
“老幺，你差不多得了。”二妹对于现在的状况只觉得尴尬，但她更多的是站在英姿这边，“那么多意见当初就不该上船，上了船就该管住自己的嘴，现在离靠岸还有几十分钟呢，你是准备游回去吗？”
二妹的警告虽然不太现实，但万一成真了呢？人在气头上难保不会冲动，老四只好保命闭嘴。
“老三，你不是要去洗澡吗？走，我也下去拿点东西。”
二妹战术性地将两人分开，船一到码头老四拉着老大逃也似的离开了。
英姿还在生着闷气无处发泄，二妹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下了船……
“我自己在海边郁闷了很久才回了学校，再看到刘凤霞还是想揍她——”
“你倒是揍她啊！”灵秀有意激她。
“二姐，我是来找你开解的——，得亏我是学法的，不然真的会和她撕吧几下。”
灵秀轻轻一声冷哼，“学法的不学心理学是吧？所以你无法自我排解。我连大学都没上过，哪有本事开解你啊！”
怎么阴阳怪气的？英姿心想惹到她的是老四，又不是她自己，干嘛阴阳她？
“二姐，你生气了？”
灵秀意味不明地一笑，“生气还能传染啊？好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了。你到现在还在生气的原因，就是你心底是信了她的话，觉得花这些钱不光彩。”
“我没有，二姐——”
“你在被动暗示自己她们说的不对，可潜意识却有几分相信了。”
“不是——”
“你先听我说，”灵秀的语气相当平淡，“你这么想很正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傍上了大款，一个超级大款，事实就是这样，至于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向外人言说。”
灵秀直接承认了，英姿更懵了，可稍稍回过神来，她也不得不承认，事实真的好像就是这样。若没有王子迎娶灰姑娘的结局，那灰姑娘就只是王子的一个玩物罢了。
“姐夫会和你结婚的，是吧，二姐？”
灵秀有些疲惫地躺进被里，“管他呢？只要有爱其他的都不重要，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愿意花他的钱，愿意接受他给与的一切。但如果爱消失或者减弱了，那么一切都再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的一番话让英姿沉思许久，等到她回头看向姐姐时，灵秀合着双眼睡得很香。
又想了几分钟，英姿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倒在姐姐身边也合上了眼睛。
……
“钟灵毓秀”苏绣馆就要开张了，虽然筹备得很全面，但到了即将面世的节骨眼儿，自然有很多事情需要灵秀这个老板兼主理人来操持，可即便这么忙，但灵秀还是抽出了半天的时间用来和一个人见面。
在“菜园子”公寓的天台，空中花园的花房里，灵秀亲自沏了茶递到他的手上。
顾松，和顾梅在福利院一起长大，还一同进了景家老宅，关键是顾松深爱着顾梅，至今未曾婚娶。
“松伯伯，你跟我大姐描述的样子一模一样。”
顾松看着灵秀，满脸都是老父亲般慈爱的笑容，“淑慧那时还那么小，难得还能记住我的样子。”
“您来的每一封信妈妈都会看很多遍，您在她心里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顾松的笑容有些许收敛，面上还有一点苦涩，“阿梅顶多把我当她的一个哥哥，能有多大分量？”
说着这儿，景中宇无法再忍下心中的那丝不甘，看着顾松语重心长，“松伯，您做事一向有恒心有毅力，怎么对顾妈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呢？”
曾经顾松抛下一切来到蒙北，他是景家的大总管，是景家爷孙最信任的人，他在航都所拥有的是亿万人都梦想得到的，但他为了一个人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还能叫轻易？
也就是景家大少爷能在这个鸡蛋里挑骨头，因为他并不觉得顾松拥有的那些有多珍贵。另一方面，在他的心目中顾松是一个几近完美的人，怎么会在爱情争夺战中输给一个穷书生？
“松伯伯已经很努力了，”灵秀马上站出来反驳景中宇的谬论，“你能毫不犹豫地为了我放弃现在的一切吗？”
我能！景中宇的脑子里马上喊出了两个字，但迟滞的思维阻止了这句话从口中说出，他或许能够放弃身份和灵秀浪迹天涯，但那一定是在万分的纠结之后，而且即便要放弃景家大少爷的身份，他也不会丢掉他的个人财产，他可不想让灵秀跟着他过苦日子。
“还没想好？”没过半分钟灵秀便少有地不耐烦地妄下定论，“不是谁都能像松伯伯这么痴情的，只可惜妈妈一叶障目，心里只有那个尤海峰，根本看不到松伯伯的好。”
被批评了，景中宇竟得意地笑了，“想必志强也是这么想的。”
一句话竟让灵秀无言以对，从志强的角度自己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看着小情侣另一番风味的打情骂俏，顾松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差别。角度不同，所见自然也会不同，其实尤海峰对阿梅也挺好的。”
“松伯，顾妈妈和你，和景家，和老头子，还有和那个尤海峰到底是怎样的故事啊！”
“少爷，我来就是要讲故事的，莫急。”
顾松喜欢喝茶，看到他杯子空了，灵秀连忙取来茶壶斟满茶盏，再次恭敬地递了过去。
“松伯伯，见你我还是有些激动的，忘给您续茶了——，您喝茶！”
顾松颇有长辈受茶的感觉，只是有点恍惚自己的身份，他到底是婆家人还是娘家人呢？
“我也很激动，而且还有一些害怕。”
“为什么？”小情侣不约而同地反问。
看到灵秀此刻惊讶的表情，顾松知道这个善良的孩子一点都没有怨过自己。
“如果我做点什么，你们一家人不会遭那么多罪。”
“那你为什么不做呢？”景中宇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有些大声地质问。
“我并不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景中宇火气上涌直接站了起来。
站到一半便被身旁的灵秀拉了回去，“是妈妈不让松伯伯帮忙的，大姐不是跟我们说过吗？”
“不让管就不管了？”景中宇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怨气。
“少爷，我也很后悔没有继续关注她们，可后悔归后悔，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还是只能这么做，这是阿梅立下的誓言，我不能违背。”
“到底什么誓言，是和爷爷有关吗？”
已经从“老头子”说成“爷爷”了，景中宇的神色也很严肃。
灵秀倒是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故事，相比身边的男人，内心却是异常平静。
顾松饮尽杯中茶，徐徐道来，“我和阿梅是老爷子看着长大的，后来又都进了老宅，日日和老爷子相处，他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子侄辈看待，更把阿梅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我们渐渐长大，要学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阿梅跟我透露了她心中的纠结。她交了一个网友，是位乡村诗人，游走过很多地方，写了许多关于山河和乡村的文章和诗歌，她可以说是那个诗人的忠实读者。”
《萱草诗集》是顾妈妈的宝贝，想来那就是尤海峰写给她的吧！
“我把一切都给你”却比不过“我为你写诗”，才子佳人的故事从古至今都没有断过。
“阿梅说她想要自由，想和那个人一样游遍山海，而景家的一切都是束缚她的枷锁，她不想为资本虚度一生——”
景家代表着资本吗？景中宇被这句话深深触动。灵秀一个余光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暗暗一声短叹接过顾松的话。
“妈妈从来视金钱为粪土，可却很多次为了粪土焦头烂额。她就是仙女下凡，总想只靠仙气活着，可在人间哪能不食烟火？芸芸众生有几个不是为物欲而活的呢？我就接地气，才不会和钱过不去呢！”
灵秀的心理疏导水平在景中宇这儿绝对是一流，他也万分庆幸身边这位女神雅俗通吃。
“是啊，阿梅是个有理想的女孩子，我曾笑话她若是早生个几十年，她一定会是个革命战士，她更是说自己会是个革命烈士。相比爱情，那时她更向往自由，为此什么都可以放弃，而那个叫尤海峰的人就是爱情和自由的象征。阿梅十九岁生日前一天，她向老爷子索要生日礼物，本来她主动开口老爷子很开心，谁想到她竟是要离开航都和支教队去苏南。老爷子当场就气炸了，他对阿梅视如己出，更是对她赋予了最大的信任和期望，甚至将宝贝孙子交给她教养，怎么也不会想到阿梅竟要离开他。”
事实和猜想叠加在一起，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