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独立的小世界，魔气灵气混杂，形成罡风，刮的衣衫裂开皮肉生疼。一望无际的迷雾笼罩，模糊不清，没有一点绿色和其他什么，连块石头都没有，更别说一个活物。
“若是出不去呢？”赤红的眸子此时更红了。
水明漓抬袖挡住罡风，睫毛微垂，什么也没有说。
倾吾靠近，水明漓惊慌的后退。
他在害怕。他在怕他。也不只是怕他。倾吾立刻退后一些，眸底浮出明显的难过。
原来，他竟成了这般模样。
一道罡风刮过，绝美的面庞上被割出细小的伤痕，倾吾撑起光罩将他护住。
他们沉默着走了很久，又像是在原地不动，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做参照，仍是雾蒙蒙的一片，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水明漓夹了张符纸扔出去，没有反应。
“歇一歇。”倾吾看着他道。
水明漓刚坐下，脸色骤变，惊的身子发颤，眸子也蒙上一层雾气。
倾吾紧张起来，却见那蓝色的衣衫下有微芒在闪。他怔愣住。这是魔君再次毫不掩饰露出惊惧心疼的表情。
水明漓往后缩，他压着冒出来的燥热，慌乱的在太古镯里找着什么。
两张符纸贴在身上，迅速挂满寒霜，水明漓强忍着冰冷和炽热，调息运转，又僵硬着手指掏出两张贴在身上。
顷刻间，周身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层，冻的唇色乌青，神情痛苦。
倾吾单膝跪在他身旁，不敢动他，两枚琻溧发出红白的光线，另一道温暖的力量卷上他的手指，进入他体内。
极轻的声音自唇齿间溢出，微哑却饱含情欲，倾吾僵硬一瞬。
水明漓死死咬住唇瓣，手指再次捏上符纸。不知过了多久，那滚烫的欲望渐渐被压制，熄灭。身上骤轻，冰层破开，他脱力躺倒在地上。
那铺散开的满头白发，刺目，惊心，倾吾看着，再开不了口。
已经不知是第几日了，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夜晚，什么也没有。
少年熟稔的捏了几道符贴在身上，男子指尖溢出温暖的光裹上去。
“别咬了。”倾吾低声道，眸子里写满担心，从未有过的无力。
别咬了。男子凑在他耳边厮磨，“放松点，我进不去。”
水明漓似乎听到耳边有粗重的喘息，心头大乱，喷出一口血，被压制的欲念刹那间席卷全身。
倾吾惊的捏上他的手腕。
少年眸子顷刻失去清明，似被搅动的春水，伏在地上喘息着，轻颤着。
手掌传来刺痛，是琻溧咬破了他的手指，那漆黑的眸子滚动，十几道符纸飞出将他冰封。
…
“师尊。”
水明渝知更他们五个看着坐在地上靠着树干一动不动的男子，心头酸涩。
“师尊，我们守着，您歇一歇吧。”
男子听不见，没有反应。
“师尊。”知更扑通跪在地上。
寂缈，东离和了弋也跟着跪下。
“等鋆石都运过来，就可以再开上界。师尊，您别担心，一定可以的。”知更安慰道。
“您这样，您这样。”小五会伤心的。了弋想说，可终是说不出来。
帝俢凝视着那片黑透的夜空，许久，嘶哑的声音在这寂夜里响起，“他为什么要去。”
五个男子皆是一怔。
东离膝行两步，“小五只是，只是报恩罢了。”
“报恩。”帝俢喃喃出声，“报恩。”
这个尊贵无比的神明真的怕疯了。若他再有一丝不好，他真的是承受不住了。
“师尊应当比谁都清楚。他欠不得人情，那魔头以前对他好，他便想着报答，傻乎乎的跟着去了。”知更急道。
“师尊，小五会没事的！”寂缈声音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会多怕。”强大的神明脱力的向后躺倒，躺在那脏污的地上。
“小五一定能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弋急促的大声道：“师尊！师尊！”
…
再次压下那蚀骨的燥热，水明漓手指紧张握成拳，思绪已经飘远。师尊。想师尊。不知道师尊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师尊会伤心，会担心。他抿唇垂着眸子，心里紧张害怕极了。
倾吾低头看着少年，心中焦急，再也等不了，魔气凝聚剑身，他狠狠朝着雾茫茫的虚空劈去。
'轰！'
上界剧烈颤了颤，却仍然没有一丝痕迹。
骇人的剑芒携着魔气一剑又一剑，这一方小世界仍顽固的裂不开一丝细微的缝隙。
水明漓立刻拦在他身前。
诛神剑还未找到，不能就这么出去。
他抬袖挡住罡风，素日冷漠的嗓音带着自责和心疼，“是我不好，让你吃苦。”
水明漓摇摇头。
'轰！'，突然脚下大地剧烈的摇晃，倾吾下意识捏上他的手腕，水明漓眸中挣扎，却没有甩开。
“有人开上界。”
暴击是从上界外传来的，倾吾立刻调动周身魔气，猛地斩出一剑。
水明漓紧张的捏紧手指。
黑塔被重新建起，此时神界和魔族都聚在这里，齐力想要破开上界。妖族也来了，只是静静守在远处，一动未动。
太荒大帝，四位神君和魔界五将成包围之势，神力魔气朝着旋涡疯狂涌入，空气都扭曲，白昼迅速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恐怖的轰隆声震的天地都在摇晃。
“师尊，打不开，怎么办！”了弋焦急的喊道。
帝俢不得不收回神力，若是强硬破开，怕上界都要坍塌。不，不行。再等等，再等等。他绝不能有一丝意外。
“烈焰大人，不能再继续了！若是再破下去，上界怕是要塌了。”
一时间，神魔都收了手。
“十日后，月圆夜。”太荒大帝看着烈焰冷冷道。
烈焰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神魔都没有退去，十日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谁也不愿意错过一丝可能。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各成阵营。妖族亦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灼。”红狐狸看着旁边树枝上的少年忍不住担心的喊他。
有苏灼抬头看着那片虚空，嘴唇蠕动，凤眸有泪水涌出。
如果不是因为他，阿漓也不会变成这样。那日，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少年消失。直到被找到，他没有再见到他。
开上界时，远远一瞥，再动弹不得，那白了的发是因为他，那沉寂的眸子是因为他。他也想死，可他做不到，他被狠狠压制，只能看着少年为着他义无反顾的走向那个男子，换了他一命。
一串滚圆莹白的珠串出现在手掌，凤眸被泪水模糊。这新磨的珠串是柽渝神君交给他的，有小蚌精的味道。
小蚌精不怪他，小蚌精没有怪他。可他，他对不起他，不敢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