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依依坐在炕上帮顾霆琛按摩穴位，促进血液循环，闻言只是轻笑。
“蒋叔想包办婚姻，但我们是新时代新青年要抵制这些封建糟粕。在京都医院，蒋文山请王院士帮顾霆琛做手术，我从心里感激他，但也止步于此了。
想起来第一次见他，还没成年笑起来露出小虎牙还带着孩子一样的稚气。现在大宝三岁，他也才二十出头，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颜卿收起脸上的笑意，冷沉着脸，“你还说他，你刚满十八就给顾霆琛这个臭小子生孩子了，现在也才二十一又怀孕了。”
“您不知道，顾霆琛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孩子，还是我争取的。”
她把顾霆琛的右腿放下，换另一边揉，接着对颜卿说：“爸爸，您找人给我安排下乡的桃源村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这里跟我想象的农村不一样，没有刁民和穷凶极恶之人，村民们都有些小心思，这正常也好办。我从下乡第一天起，就在为不干农活找一个正当的说法，后来也顺其自然成事。
我当时认为自己有钱有样貌有本事，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随自己心意。正如那句诗‘曾许人间第一流’，我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觉得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
现在回头看自己真是天真，老天还是公平的，哪有什么完美人生？”
颜卿把刮完胡子把刀片擦干净收起来，又打湿毛巾给顾霆琛擦脸。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谁能想到你们被命运这么捉弄？叫你不听话，当初不先让爸爸把把关，头脑一热嫁给这小子！”
“后来我理解到您对妈妈的感情，即使爹当时围剿失败、他再醒不过来，我也愿意等下去。我只是想为他坚持这么一件事，爸爸，您会支持我的对吗？”
提到周若芸，颜卿摸了摸她的头，“小顾是个好孩子，刚刚是爸爸说错话了。就算他不是好孩子，只要你愿意，爸爸也会支持你。”
颜依依被颜卿逗笑，缓缓说：“您被下放我整颗心惴惴不安，太担心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有血脉至亲才能给我一点安全感。
刚下乡的时候我只是对他有好感远远谈不上爱，一个长在我的审美点合眼缘的男人很适合谈恋爱，答应结婚生子则是在知道他经济基础之上的意识转变。
我对找另一半的信条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为着感情的事，不至于让我的心来回摇摆，有个男人还能给我省好多事，最重要的就是繁衍功能。”
颜依依笑了笑咽下酸涩，“如果现在回到三年前，我是怎么都理解不了自己会甘愿为一个男人守着后半生过日子。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我，下意识做着风险控制，一直做好各种结果发生的准备。
我之前劝许青青，说顾霆琛是一个商人，权衡利弊是他的天性。事实证明并非如此，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把心剖解干净，弱点交给我拿捏，当初我不该用这么世俗的看法揣测他。”
颜卿瞥了顾霆琛一眼低声说：“你没做错，婚姻是需要慎之又慎的事情，古往今来低嫁高娶的都得拿出点诚意！虽说我们家现在不比从前，但在爸爸眼里，我闺女就是最好的。
小顾当时的身份也配不上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他好好对你，他要是敢对你有所隐瞒，你及时止损还能从头来过。真诚只能算交往过程中的基础条件，不算什么优点。
谁都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就算他为你舍生，也只能代表过去的事情。爸爸要你以后也保持警醒，不许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别为了报恩陷进你自己的情感牢笼里。
如果小顾能醒那也是你悉心照料的功劳，你不欠他什么知道吗？”
颜卿能为自己女儿欣然赴死，在他眼里颜依依自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她没反驳。
颜依依笑起来拉着颜卿的手撒娇，看着上面红肿的指节，“谢谢爸，您手上生的冻疮还是要坚持涂药。”
“爸爸知道，你给的冻疮膏好使得很，今年的冻疮都不流脓了。”
“一个小神童做出来的药，我生孩子的时候她还帮我接生了。”
颜卿微微讶异，“这么厉害？连接生都懂，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点点头，“是个中医世家，她耳濡目染，家里下放后就保住她一个小孩子。”
“小顾找的人？”
“嗯。”
“可惜这孩子的天赋被耽搁了。”
颜依依给煤油灯加了半斤油放在炕桌上，“顾霆琛让她收药材，也算练手，将来有机会她还能研习中医。”
借着亮光边织羊毛手套边跟颜卿闲聊，“当初我怀着三胞胎，他听说金梧家对妇科有研究就收下了。”
“小顾这孩子虽然人长得冷不爱说话，但办事一直细致周到，对你没话说。”
她拿着手套跟颜卿的手比对大小，“除了爸爸，再没有对我这么好的人。”
……
春耕后黑市忙了一阵子，不几天六子来找颜依依。
“嫂子，货不够了。”
颜依依打住他的话，朝院外走去。
“运输队现在的运货量怎么样？”
“春耕后运输车的任务重，这段时间的运货量少。这几年咱们的市场越铺越广，运输队的来货量已经远远不够。
季婶那边来消息，医院想再订一批员工福利，之前的货都是琛哥联系的，没人知道这批货的来源。”
他一口气说完，看着面色凝重的颜依依，又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嫂子，要不咱们把医院的单给推了，再涨价撑过这段时间？毕竟要等运输队忙过这阵子，货才能重新流入市场。”
颜依依抚了抚肚子，“三天后你通知小南到仓库运货，这三天把县里的人撤到白市。”
六子眼睛亮起来，“琛哥告诉嫂子货源就万事大吉，这段时间我和小东愁的头都快秃了。”
“小小年纪秃什么？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