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注定不会有任何收获。
一个小时后，柳蒹葭心情低落地回到办公室。
刚进门，便看到某个现在是她男朋友身份的少年，正蹲在地上，上半身趴在茶几上写着练习题。
神情专注的样子，咬着笔头，似乎正在因为某道习题没解开而陷入思考之中。
国庆假期结束之后，他原本应该回到学校才对。
然而以枪伤还没好完全为借口，顺理成章逃离了一群小朋友的世界。
每天早上坐着公交，来到精神病院，死皮赖脸泡在女朋友的办公室，理由嘛倒也简单。
“你们食堂的饭菜好吃。”陈阳这样说。
刚开始柳蒹葭差点要暴起把他强硬地赶出来，但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这样做。
几天时间下来，似乎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懒得管，由着他去吧，只要别踩过线就行。
这间办公室更像是她用来休息的场所，平时只用于处理一些简单的公务，没有什么机密害怕遭到窥探。
而且他除了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这里，也从未动过她的任何物品，哪怕只是一支笔，离开时如何，回来还是原样。
顶多是口渴的时候，自己去接一杯水——有时候还会主动将一杯热水送到她面前。
几天下来，倒也能看出他还算自律，来到这边之后，不是自己温习课本，就是在做习题。
也只有这个时候，柳蒹葭才觉得他像个学生，而不是一个过于早熟想要谈恋爱的少年。
当然，口中时不时飙出一两句骚话，会让她忍不住恨恨磨牙。
除此之外，倒也还算规矩，没有仗着自己年纪小，色迷迷地吃她的豆腐这一类的行为。
或许是看我长得漂亮吧，她心想，一个可以向同学炫耀、并且一定能够引来羡慕的女朋友。
“初三试卷？”随意往试卷上瞟了一眼，再看看他全神贯注的模样，心中感到好奇，“我记得你还在念初二。”
抬起头，随后伸了个懒腰，陈阳平静地说：“这叫……超常发挥？”
“呃……”走到转椅坐下，她打开电脑，登录冥界网站，向幽灵发送一条诚意十足的聊天信息。
对话框内这样的留言已有很多，但却从未收到过幽灵的回复。
或许她不信任自己，抑或者她真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愿意和任何陌生人进行除了情报贩卖之外的交流。
“一个不稳定因素。”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柳蒹葭心想，“再这样下去，我就没有办法再帮你了呀。”
依旧没能得到回复，她撇撇嘴，登录邮箱，翻看着队员们整理出来的信息，希望能在其中发现一点被忽略掉的蛛丝马迹。
屋中安安静静，只有钢笔写字的声音，偶尔响起键盘的敲击，从房檐落下的水滴，如何滴答在这里都不可能听到了。
时间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陈阳忽然点亮手机屏幕，看看时间，早上11点35分，把笔一丢，抬起头道：“饿了，吃饭去。”
柳蒹葭头也不抬，淡声道：“忙，没空。”
陈阳才不管这些，绕出茶几，走到办公桌后面拉起她朝外走：“我特地让厨师帮你准备了丰胸套餐，你不吃岂不浪费？”
柳蒹葭：“……”
低头看一眼胸脯，c，很小吗？
啊呸，这小贼，还能不能要点脸。
两人出门，在下楼梯时，柳蒹葭忽然间说：“上次的事，一直欠你一个正式道歉。”
陈阳疑惑地看她：“神马事？”
“就是上次在医院带走你那件事。”柳蒹葭有些歉疚地看他一眼，随后继续下楼，“因为急于找出幽灵……你也经历过那样的场面了，这些话可以给你说的……在你而言，幽灵无疑是个好人，但对于我们这个社会来说，她是一个不受控，很危险的因素。当时因为李长庚的缘故，多方都停止了对你的……问询，可是现场只有你一个当事人，而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又显得十分的不配合，我那时比较急躁，只好出此下策……总之，还是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陈阳点了点头，笑道：“听说你因为这件事挨处分了？”
“嗯。”柳蒹葭小声地应道。
“所以向我道歉也是对你的处分之一？”
“这个应该不算处分，原本就应该要向你道歉的。就算上面没有要求，也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才对。”
“好吧，我暂时原谅你了。”
“暂时？”
“对啊，这样避免你以后再对我使用暴力嘛。不然你用了暴力之后，再说声对不起，就能得到谅解，这样犯错的成本就会显得很低，你就会不断的犯错，是不是这个理？”
柳蒹葭：“……”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两人来到食堂，一如既往的吸引了很多目光，当然也包括笑声。
对于柳蒹葭的这位小男朋友，那些队员们一开始只当作无厘头的玩笑。
那天他离开之后，固然也笑话了柳蒹葭好一阵，但没有人会在这份关系上当真。
然而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里，那少年俨然是将这里当作一种“工作”的地方，每天准点来，准点走。
先开始他的“女朋友”看起来颇为抗拒，不过在最近这两天，倒像是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或者说完全无视。
但这并不妨碍大伙在辛苦工作之余，拿她取笑一番，看着她无能狂怒的模样，也是十分的有趣。
此时，王虎便笑嘻嘻看着两人说道：“哟，小情侣又来吃饭啦？昨天是美白套餐，今天又是什么套餐？”
其余人翘首以盼，都想知道那少年今天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捡起一副餐盘走向打菜的窗口，陈阳大大方方扭头冲几人微微一笑：“今天是……”
“你闭嘴。”柳蒹葭轻喝道，少年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规规矩矩排在几名医护人员的身后。
没承想那个妄想自己成为一名顶尖杀手，却被束缚在精神病院的厨师突然出声：“今天是丰胸套餐。”
“噗——”
“哈哈哈。”
“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礼貌，但你是真的觉得我们队长的……嗯，那个部位比较小吗？”
“不是啊，c就挺好的，正像亲姐姐不是亲姐姐一样，丰胸套餐也不一定真的是丰胸嘛。”
“那我只能说你真的是个起名鬼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名字是杀手大叔起的。”
“那昨天的美白套餐呢？”
“哦，那个真的是丰胸套餐。”
“哈哈哈哈哈。哎呀我不行了，你们谁来抢救我一下，我快要被他笑死了。”
食堂里忽然刮起一股阴风，接着便有阴森森的杀气弥漫开来。
某人原本就很清冷的脸蛋上，此时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使得周遭的气温骤然下降好几度。
陈阳回头看她：“别总是板着个脸嘛，要不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柳蒹葭：“→_→”
陈阳自顾自说：“话说某年某月，外族杀进京城，皇帝吓尿了，带着人逃出去，留下间谍在城里查看情况。第二天，间谍回到皇帝面前哭诉：陛下，敌人节操丧失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他顿了顿，神情平静道：“此话一出，狄仁杰顿时勃然大怒：本官何时操过丧尸？！”
笑话讲完，他期待地望着柳蒹葭，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情绪变化。
一秒……两秒……三秒，足足十几秒钟之后，食堂内陡然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
“我才反应过来……你这算什么？”
“谐音梗啊。”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几名队员和一些医生、护士，大抵是不常听到这样的谐音梗，笑得直拍桌子。
而柳蒹葭终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娇嗔薄怒地横了一眼少年。
陈阳眼含笑意：“呐，你笑起来可要比板着脸好看多了，大家伙说是不是这样？”
“对的对的，队长笑起来可好看了。”
“还得是你呀，不然今天一整天，甚至在未来的好几天，我们都看不到队长笑脸。”
“为什么？”
“因为……唔，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嘁——，不说我也知道，关于那个女孩子嘛，不过这有什么好苦恼的，找不到就找不到呗，或许是缘分没到？”
“喂，我其实一直就想说，该不会是你小子忽悠我们的吧？可能人家根本就不长那样，甚至根本不是女孩子。”
几人放下筷子，一齐望向陈阳。
柳蒹葭直勾勾盯着他，显然心里也有这样的怀疑。
陈阳撇撇嘴：“爱信不信。”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本来就是没办法证伪的事，你们不能因为找不到人，就认为是我哄骗你们，岳将军怎么死的？莫须有之罪。”
其实本来就只是他作为唯一幸存者的一面之词。
在找到幽灵之前，的确没法证明，也没法证伪。
大伙听他一番狡辩之后，便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就算他话里有假，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
幽灵是存在的。
而且就活跃在林城。
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陈阳倒在沙发上午睡。
昨夜突如其来的降温，让房间里显得有些阴冷。
看着他瘦小的身体，柳蒹葭迟疑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午睡半小时，醒来继续做题。
为了更心安理得在学校里当一条咸鱼，最近几天颇有点头悬梁锥刺股，发奋图强的坚定意志。
初中所学的知识其实并不复杂，除了对于某些知识点死记硬背之外，还比较考验对于基本公式的掌握程度。
上一世没上过学，即便有着成年人的智商和思维，只凭着一腔热情，依旧是考不了高分的。
就算是大学生，不经过系统学习，重新再考初中知识，怕是真没多少人能考得过应届的初中生。
所以就只能做题做题，不断做题，像对待情人一样用心对待学业，成绩才有可能提升。
跑到精神病院来学习，当然是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又不真是精神病，非要跑到这里来谈恋爱。
他没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也不想花钱去买——因此只得借用一下黑冰台咯。
反正他们杀那些人是杀，自己杀也是杀，有钱不赚王八蛋，干嘛要便宜了别人。
何况以他对黑冰台行事作风的了解，对于这些只是前来刺探情报的先头部队，往往采取的都是监控手段。
只要不引起太激烈的争锋，他们一般不会动用诛杀令——其实并非黑冰台，很多杀手组织都是这样的策略。
毕竟是在自己本土，肯定会有一些顾虑的。
但他们不杀，自己来杀，不仅要杀，还要把这帮家伙杀到心服口服，偃旗息鼓为止。
“谢谢。”看到身上毛毯，陈阳温和地笑了笑，心说咱女朋友还是挺会关心人的嘛，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清冷。
柳蒹葭看了一眼手机，起身朝门外走去：“我要出任务，今天不回来了，你随意。”
半个小时前，又有几名杀手潜入了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