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的问题问出的过于突然，一瞬间，梦境恍然与现实重合。
而她眸中的泪，也彻底从梦中来到了现世。
“人会有来世吗？”
徐春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重复。
而后反问：“姑娘想要有吗？”
“不想。”
“我不想。”
沈明心的泪珠坠在眼尾，将落在脸旁的发丝也打湿些许。
徐春水轻笑一声：“那就不会有。”
“好。”
沈明心想，有没有来世都不重要。
反正她定然是不要的，定然是要彻底死去的。
她想要起身，于是软软喊：“徐春水，扶我起来。”
“谢谢。”
沈明心抓住他的衣袖，在坐在窗边那一刻彻底放开了。
手滑落时无力，被徐春水柔柔的接住。
“怎么了？”
她回过眸，身后是青山，眼前是他的青衫。
“赠给姑娘。”
徐春水弯起眼眸，眼睫的弧度也极具少年气。
沈明心观察着他，有些看不透他。
她移开视线，看他所说的赠与是何物。
一双云粉色鞋履，精致小巧，其上刺绣采用淡蓝灵织线，在暗室中也是流光溢彩。
而旁边，几套衣物，灵光流淌，舒适与防御共存，不比她以往所穿差。
沈明心肌肤娇嫩，之前所穿，皆是储物空间内魔尊为她准备的衣物。
而后来海中，最后一张灵符用去时，也许是不慎，总之她醒来后发现，她装衣物的储物戒也正好丢去了。
纵使已经到了飘丹圣境，没有这种烦恼，但因兽来得突然。
所以如今才会出现没有鞋子穿的情况。
如果要问那几只兽为何不给她准备？……他们自然是更希望她不穿。
沈明心低下眼睫，声音也如这青山落雨后的清雾，朦胧似幻。
“多谢。”
净身术常用，沐浴纵使在朝海国也是常有的事。
但如今在青山中，沈明心只几个净身术叠加，连身上衣袍也换作一新。
她将新的衣物放在一旁，只拎起那一双鞋。
徐春水背过身去。
她抬眸看他背影，灵舟窗已开，有微风吹拂，穿过二人去到另一山中。
穿上锦袜，将许多厌烦的痕迹遮住，沈明心静了许久方才准备穿上鞋。
风再次吹拂时将她的裙摆掀起，沈明心单手压住，不经意瞥见小腿上也不曾消的印记时，更烦了。
衣物的声音窸窸窣窣，此时临近入夏，白日稍热，而入夜后仍然是冷的。
只她身上所穿，却是法衣，可根据温度调节，也不用怎么忧心这个。
徐春水目视远方，眸中深远，如天地辽阔，而无限制。
他向前走了两步，离身后更远了些，示意她可以慢些动作，不用着急。
沈明心轻呼一声，穿上鞋后看着他的身影。
“徐春水？”
“嗯。”
“我好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转身了吗？”
“可以。”
他的话语，让沈明心微微一怔，点点头。
她本以为，他一直在这等，是有什么事。
可徐春水温声细语，先是提醒：“姑娘的发带散开了。”
“叫我沈明心就好了。”
她依言，在发尾处取下已然散开、即将滑落的发带，试探着要将头发绑上。
墨发柔顺，长至腰股间，如瀑布，全部绑起稍稍费时。
沈明心手腕动了动，看着眼前发带，没有思考，准备随便绑成一团算了。
可徐春水上前，“给我吧。”
她回眸，见徐春水已经走到近前，也就不再推拒。
“谢谢。”
徐春水手如美玉一般，毫无瑕疵。
无端就让人觉得，这双手最适合丹青作画，笔墨生花。
他动作时温柔认真，会贴心的留意沈明心的神色，注意在他动作时，她会不会疼。
在即将结束时，骤然开口：“前方是琉樱山城，可以寄信送往飘丹圣境。”
“去吗？”
“还有别的路吗？”
“有的。”
徐春水放下手，动作结束，绸缎的发从他手中轻轻流过落下。
他走到另一处坐着，缓缓道：“不过按照如今状况，从万重山境到飘丹圣境，至少需要十几日的时间。”
“若你有人相识，可先寄信前去。”
因飘丹圣境出现意外，有兽强抢人类带回长河，几个境域的主宰已然加强了防护。
现在，平常修士再想跨域两域，比平时难了些。
没有特殊事宜，短时间内是过不去的。
沈明心只以为一直如此，静了一会儿就点头。
“晚些，没事。”
“姑娘要去寻谁？”
他的语中不带任何让人不适的意味，只似关切的询问，并作出解释：“现今跨越两境，会有修士来询问的。”
不说此时跨境，就是普通入城，也会有正常的询问，因何来此……
虽算不上麻烦，可亦要走过流程。
“秋主宰。”
沈明心没有隐瞒，寻小鱼，不知该如何说。
她也不会寻她。
只寻秋主宰，或者，“四挽？”
各境域中的天才子弟，应该会互相有所耳闻。
她见徐春水不是普通修士。
徐春水听罢，未曾质疑，轻笑道：“好。”
他不说他明不明了，沈明心就当他明白了。
入梦前停歇的雨此时又复，只是雨势微小。
沈明心与徐春水各坐一处窗前听雨，偶尔他会递来一杯温茶，她浅抿一口。
盘中的糕点无人去动。
良久，风渐大，雨势也激烈了起来。
灵舟防护应势启动，隔去风雨，徐春水转眸，见那最后一缕风正好将沈明心的发吹起。
额前凌乱，沈明心抬眸望去。
“你认识我？”
“一见如故。”
沈明心总算知道这怪异如何来了，徐春水的眼神，像见了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在试探、在对她好。
“姑娘认识我吗？”
“徐春水。”
“曾见过我吗？”
“没有。”
两人纷纷移开眼去，徐春水若有所思道：“莫非，缘分？”
沈明心瞥他一眼：“圆不了一点。”
从树叶将她带来这儿开始，她就觉得很烦了。
所有逻辑，所有因果，想了又想，几乎要阴谋论。
什么缘分？
她和这么多人都有缘分吗？
厌烦。
徐春水弯唇：“可我很开心见到姑娘啊。”
沈明心举杯，以茶回之。
她望向窗外，徐春水望向她。
“可入琉樱山城？”
他突然想到，琉樱山城樱树成群，城外山林亦是满山遍野皆是落花。
这儿再靠近些，纵使不入城，也能见到了。
若是入城，他仍然想再送她些东西。
“沈姑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