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亲密接触之后俩人的关系好像多了一点点变化。
具体是什么样的变化呢？同队的周鑫形容这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粘连，像藕断丝连，偶尔一个对视都要眼神拉丝的胶着感。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会对江、杨二人说，只会在聊天软件上和好朋友宁昭顺嘴一提。
[我有种他俩睡了的感觉\/奸笑]
宁昭回了她六个字：[这种事别乱说]
回完这一条，宁昭的视线落在前面一排坐在一起的两个男生身上。
挺直脊背的人和坐姿放松的人看起来一般高，穿着同款的白色衬衫，头发一个张扬一个乖顺，连背影都一样的赏心悦目。
明明座位和座位的间距是一样的，因为那俩人坐得近，周身莫名有种自成一体的空间感。
[不过他们看起来确实很配]
宁昭随后补充道。
建模大赛为期三天，正式的比赛其实只有一天。
24号上午上半场结束，厦大的参赛师生响应高校联谊的号召，和友校长安大学的参赛师生聚到了一起。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北科大的食堂，还发了文案为“安得广厦”的朋友圈。
当然不止“联姻”的高校，相遇即是缘，有人牵头拉了群，在场的其他高校也在群里，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
大家吃饭时友好互助，嘻嘻哈哈，说着“友谊第一”，到了下午比赛，却全都“翻脸不认人”。一家比一家严肃，演讲讨论的时候都藏着掖着，生怕被别家听到了秘诀。
笑过闹过，紧张和焦虑伴随着比赛结束也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释然和空虚。
比赛结果已出，厦大五个参赛小队分别获得两个二等奖、一个三等奖和一个特别奖。
唯一没得奖的小队低垂着头，王老师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只是你们大学中的一次小小的比赛，不会对你们的人生有什么大的影响。以后还有好多个比赛，名次可能高也可能低，可能满意也可能不满意，但是都没有关系。也许在这场比赛中你是第四名，但在另一场比赛中你可能就是第一名。人生的价值不在于名次，在于你的感受。你快乐，你认可，这就值得。”
为了庆祝大家没有退缩地完成了一场比赛，王老师大手一挥，说请客吃饭。
大学生们欢呼着说要点大餐，忙着选餐厅忙着看菜品，很快忘记了比赛带来的失落和空虚。
一堆人说说笑笑来到了酒店附近的一家火锅店，没办法，众口难调，只有火锅可选择性大。
二十几个人分了两桌，王老师一招手，大家哗啦啦就开始落座。
江羿绵挨着黄杨在“清汤区”坐下，然后抽了桌上的纸巾擦俩人前面那块桌子。他擦完了黄杨随后就在擦好的区域放下手机，顺手得不行。
周鑫和宁昭就坐在他们旁边，看见这一幕之后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吃惊。
这么顺手的？
落座之后开始点菜，菜单在王老师手里停了一会儿，很快顺着桌子转到了清汤这边。
女生们叽叽喳喳点完了自己想吃的菜，就把菜单递给了坐得最近的江羿绵和黄杨。
江羿绵把笔递给黄杨，手里拿着点菜的板子研究哪些菜是黄杨现在能吃的。
黄杨的笔尖在“虾滑”那里停了一下，但没写。
“虾滑可以吃，”江羿绵偏头小声和他说话，“我们今天煮清汤吃。”
然后周鑫和宁昭眼看着黄杨在虾滑后面写了个“1”。
然后她们发现，黄杨每想点一个菜，都要江羿绵点头才算。
两个女生又是一个震惊的对视。
不是，真谈了啊？
两桌菜点完，消费不低，店家给他们每桌送了一打低度数的果酒。
男生嘻嘻哈哈打开瓶子，说这不是酒，顶多算沾了酒味的小甜水。女生们看上了果酒漂亮的颜色，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王老师说是酒也不怕，今天有大人在场，想喝可以尝点，别贪杯就行。
他这话一出，同桌一个男生立马站起来，往每个人杯子里倒了一杯。
江羿绵笑嘻嘻地接过两杯果酒放在俩人面前，没过多久就起身找服务员另外要了个杯子，给黄杨接了一杯解腻的淡柠檬水。
于是大家一起干杯的时候黄杨杯子里的饮料颜色要淡一些。
不过现场没人计较这些，大家忙着吃喝忙着社交，说大学说未来计划，吃尽兴了说尽兴了就喝一杯，杯子里的饮料早换了好几茬。
吃到一半王老师去上厕所，顺便去和在旁边那家搞聚会的其他学校老师打招呼，就叫他们自己吃着。
老师不在，现场氛围马上活跃起来。大学生们串座扎堆，也有一些人拿着手机加起了好友的好友，打算来一局十分钟以内的网络团战技术pK。
江羿绵他们这边也来了人。
是一个坐在隔壁桌的小姑娘，早上集合的时候和黄杨打过招呼，长得乖巧文静的，拿着手机就冲这边走了过来。
最开始江羿绵以为是冲旁边这堆女生来的，没在意。后来看对方路过了一半的女生还没停下，脚尖直直朝着他和黄杨，以为是冲着黄杨来的，就有点警惕了。
余光里女生越走越近，最后慢慢站到了他和黄杨后面。
“请问……”
江羿绵和黄杨同步转头，脸上的表情虽不说难看，但也不算多热情。
黄杨惯常是一副平淡礼貌的脸，笑容很浅，客气而疏离。
江羿绵几乎是把心里的想法写在了脸上，笑里是满满的防备。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想撬我墙角！
女生的视线首先落在江羿绵身上，对上他的眼神后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又错开去看他的衣领。
“你好，江羿绵，你今天在台上的演讲很有感染力。我这学期看了一些关于演讲方面的书，但是遇到了一些问题不太懂，我想你一定有更好的见解。我叫吴欣优，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说到最后，女生的勇气也回来了，视线又回到了江羿绵脸上，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期待。
真相大白，不是冲黄杨来的，是冲黄杨的男朋友来的。
江羿绵表情突然僵硬，略微有点尴尬。
“啊，那个，你要是感兴趣我把工具书单发群里，大家都可以看一下学习学习。”
说着就要掏手机来发资料。
“不用发群里的，哪能因为我一个人占用公共群聊呢。”女生出声制止了他，“你直接私发我吧，我看了有问题也可以找你请教一下。”
女生一直在这边站着没动，周围有些人八卦的视线已经被吸引过来。
看江羿绵犹豫，女生又补了一句：“本来想直接在群里加你的，但是你设置了不能通过群聊加你，我只好跑来递二维码了。”
说着就把自己的二维码递了过去。
害羞的脸庞，标致的长相，漂亮的笑容，这样的女生弯腰要联系方式，稍微有点智力的人都能容易猜到对方目的是什么。
黄杨离得最近，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全部。他的视线有些飘忽，但没往那边转，胡乱想找个落点，最后落到了咕咕冒泡的汤锅里。
清汤锅里的土豆片被沸水举起，在滚烫的气泡里一遍一遍地翻身，试图引起人类注意以得到解救。
可是现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能去救它。
周围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黄杨眨眨眼，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几口。
女生话说到这里，江羿绵没法再装不懂。
他摊开手笑，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其实我也不懂演讲，我是为了和我对象有共同话题才学的，应该没什么能指教你。”
话说到这份上，再单纯的人也该懂了。
女生脸色一变，终于不再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慌乱说了句打扰了，快步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人回去了，议论声虽然还有一点，相信用不了多久也会消散。
江羿绵的视线又回到旁边人身上。
黄杨正低头吃菜，一口又一口，江羿绵一口就能吃掉的土豆片咬了三口才咬完。
吃完一片，接着是第二片。
吃土豆片的人不说话，视线低垂着，像在发呆，又有点像是……在生气？
江羿绵脑子里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于是他凑过去，贴在黄杨耳朵边上小声问：“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黄杨眨眨眼，还是不看他，只是嘴里的土豆咬得更小口了。
江羿绵轻笑一声，拿起筷子从锅里捞出来几块土豆，全都放到了黄杨的蘸料碟子里。
吃土豆的人终于肯抬头看他，脸上是不解、疑惑，还有若有若无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这下江羿绵确定黄杨是吃醋了。
他为这一结论而开心，开心到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
黄杨被他笑得破了功，垂在身侧的手一抬，在江羿绵大腿上拍了一下，很轻，没什么声音，当然也没什么痛感。
被拆穿的人企图用这点痛感作威胁：“不许笑！”
小狗才不怕这点痛，小狗尾巴直摇：“你为我吃醋，我开心。”
黄杨觉得脸有点热，应该是因为刚刚喝错的那杯果酒。
可江羿绵还在笑，笑得像捡到了什么不值钱的怪石头还当做宝的傻乎乎小狗。
“那也不许笑，憋着。”不讲理的男朋友要求小狗。
“好好好，我在心偷偷里笑。”
笑着笑着那人就坐不住了，脑袋趴到了桌子上，于是小狗直愣愣翘着的耳朵也跟着趴下了。
小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黄杨：“不要吃醋呀，我只喜欢黄杨的。”
黄杨专注咬着嘴里的土豆，像没听到一样。
等到碟子里土豆都吃完了，江羿绵还趴在那里盯着他看，目光火热，像沉溺了好多星星的湖。
然后江羿绵如愿以偿地听到了黄杨的声音。
“嗯。”
他点头，他肯定，他认可。
肯定和认可的对象也许是“吃醋”，也许是“喜欢”，也有可能两者都是。
那半杯被误喝的酒精还是给黄杨带来了醉意，在聚餐散场后姗姗来迟。
江羿绵一路搭着人的肩膀，看是借力实际搀扶，一步一步慢慢地把微醺的男朋友往酒店带。
他们走在人群的最后，前面熙熙攘攘，身后一片寂静，路灯照出的影子长高又变矮，江羿绵就在这样的安稳氛围里听黄杨碎碎念。
微醺的人难得话多，脑海里有好多的问题，也有好多江羿绵不常用的词语，全部都想说给江羿绵听。
“江羿绵你今天演讲的时候可霸气可帅了，台下所有人都在看你，大家像专门为了看你演讲才来的。”
江羿绵喜欢听黄杨夸他，嘴巴撅得高高的，乐颠颠地晃着脑袋，“一般一般啦，世界第三而已。”
“你把头发梳上去的时候，特别精神，特别酷。”
江羿绵嘿嘿嘿笑，脑袋抬得更高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的人啊，他发光的时候，全世界都黯淡了。”
江羿绵继续傻笑，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去。
“……他就是很招人喜欢啊，好多人好多人喜欢，好多人好多人想跟我抢。我会害怕，要是有一天他要离开我怎么办呢？”
江羿绵着急地抓住黄杨的肩膀，用脑袋去蹭黄杨的头发，“不走不走，抢不走，你赶我也不走。江羿绵永远是你的。”
黄杨呆呆地抬头看他，“永远吗？”
江羿绵哐哐点头，“嗯嗯，是永远，江羿绵永远属于你。”
他怀里的人喃喃自语：“永远，永远……”
可是“永远”是假的啊……
俩人落下队伍太多，已经有人回头喊他们。
“江羿绵！黄杨！走快点啊，别掉队啦！”
黄杨眨眨眼，突然酒醒了一样，拉下江羿绵的胳膊自己站好了。
“来了。”他扬声回答说。
喊他们的同学完成了提醒的任务，就转回头继续和朋友聊天。
黄杨看了一眼江羿绵，笑容很软，“走吧。”
说完就抬脚要走，踩下去才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稳。
江羿绵脑袋一歪，又把胳膊放到了刚刚搭的位置，“看吧，不是我占你便宜，是你走不稳我才扶着的。”
黄杨不好意思地笑笑，“那谢谢绵绵呀。”
小狗得意地“哼哼”，说不用谢。
下一秒却动动胳膊，把人拉得离自己更近。
“哥哥靠着我点，不然容易摔。”
“好呢。”
黄杨眼里又泛起朦朦胧胧的雾气，又回到了有点醉的状态，好像刚刚清醒的几秒只是错觉。
区别在于他现在安安静静的，不再说一堆话。
江羿绵当他是累了，嘴里哼着轻快的歌，继续把人揽着朝前走。
“巴我们夷服牛狗虎狗，那酒不用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