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小公主捧住祝絮阳的脸，他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冬宝替他抚着后背，弯腰附在他耳边算的低声提醒：“世子忍着点。”
世子中毒，这里是太后宫里，若在这里吐了血，恐被人发现。冬宝也是急得不行，可眼下世子的情形，他也不敢随意扶他起身。
沈轻舟也不知道刚还好好的，为什么世子一看到她就像变了个人，此时她见郑太后进来，忙转身跪下道：“太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太后娘娘！世子方才亲口说，他知道不是臣妾对他下药！”
陆十念的眼珠子猛地一撑。
郑太后也跟着脸色一变，朝内室的少年看去。
祝絮阳用力收紧握着扶手的手指，话说得极慢，却是一字一句反驳道：“娘娘莫要信口雌黄。”
沈轻舟扭头便道：“方才难道不是世子对本宫说的吗？你说即便太后娘娘觉得是本宫，即便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本宫，可你知道不是本宫做的！”她折身来到祝絮阳面前，勉强笑道，“本宫会记得世子的恩情，定会呈与陛下知晓的！”
祝絮阳的脸色煞白，话语极冷道：“娘娘既不愿告诉我为何这样做，我自……自也不必替娘娘隐瞒。”胸腹的疼痛令他实在直不起身来，眼前的小团子竟贴心踮起脚尖撑住了他，他将额角抵在小公主身上，凝着最后的力气道，“殿下，我想回北苑。”
前尘往事俱已不必再问，恩恩活着便是叛徒！
靖南王府满门皆被冤枉！
他只需知晓这些便够了！
陆十念从未想过那两味药竟会叫他这般痛苦，连连点头道：“嗯，咱们回……回北苑去，六哥忍着点。”
郑太后见此，忙命人送世子回去。
沈轻舟不可置信上前拽住祝絮阳的手道：“话还没说明白世子不能走！”
祝絮阳想推开她，却实在没了力气。
冬宝大吃一惊，想要阻拦却见小公主低头便狠狠地咬了沈轻舟一口，随即她突然大哭起来道：“贵妃娘娘看不到世子哥哥这样难受吗？您说不是您做的，那为什么不让世子哥哥回去宣太医？”
沈轻舟捂着吃痛的手臂呆了呆，眼下情形活像她在逼世子替她撒谎！
她试图解释一句，郑太后哪里肯给她机会，早就命宫人上前制住她。
沈轻舟被迫跪下，她本能想要挣扎记下，奈何昨夜受罚，前阵子也尚未养好身体，余下力气根本挣不开婢女的束缚。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是……”
沈轻舟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太后的声音自头顶传下：“刚才世子在里头同你说了什么？”
……
回北苑的轿子刚行一段路，冬宝便见北苑的一个宫人灰头土脸跑来，见了他便颤声道：“不好了，北苑走水了！”
什么？
陆十念掀起帘子往北苑方向看了眼，果真那边已经升起了滚滚浓烟。
好端端的，北苑为何会走水？
陆十念来不及多想，忙道：“冬宝哥哥，我们先去凤仪宫，让太医令也去凤仪宫。”
冬宝迟疑了下便让轿子改了道。
……
啾啾见世子脸色苍白被扶进未央宫便吓得呆住了，直到看见阿徊跟着小公主匆匆入内才急着拽了她的衣袖问：“阿……阿徊姐姐，世子怎么了？”
阿徊冷静让啾啾看紧宫里的人，不许他们随意张望打听，又让嘱咐啾啾找朱嬷嬷去找萧长涯或萧长澹借身干净衣裳来，看世子满脸是汗的样子，想必连衣服都湿了。
啾啾见阿徊吩咐完要走，忙问：“那究竟是找大殿下还是找三殿下啊？”
阿徊急急往偏殿而去，头也不回道：“都行！”
陆十念却径直将祝絮阳带去了主殿寝宫，冬宝一路上脸色难看至极，又是挂心世子身体又要念叨国公夫人送给世子的东西眼下在北苑不知如何了。
陆十念帮着扶祝絮阳入内坐下便催促他道：“不如冬宝哥哥去北苑看看吧，我母后留下的东西我可是一样也舍不得丢的，祝夫人送给六哥的也一定很宝贵，若是还能抢救下什么也是好的。”
“殿下说的是。”冬宝看了祝絮阳一眼，得了主子首肯便火速冲了出去。
北苑走水得这样蹊跷，恐怕冬宝不是真的记挂世子的东西，也是想第一时间赶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吧。
陆十念收回思绪，扭头便见祝絮阳的脸色较之方才更难看，她脱口叫了声“六哥”。
祝絮阳强撑了这一路，此刻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紊乱气息，喉头那口腥甜终是咳了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想推开眼前的小团子。
小团子却像是看准了时机般早就准备好了手帕捧过来接住了他吐出的血，祝絮阳整个人虚脱至极，小公主卷了衣袖踮起脚便伸手过来，他本能想要避开，她执拗得很，直接靠过来替他擦去唇角的血渍。
“六哥，没关系，我不怕脏的。你若还难受就别……别忍着了。”小公主两只眼睛红红道，“还有，六哥，六哥对不起！呜呜呜……”她的确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程不羡那家伙不是说过任何药，哪怕是毒药，只要剂量够小就不会失控的吗？
眼下说什么也白搭，陆十念内疚得不行就不知道怎么突然哭了出来。
这一哭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阿徊去了偏殿不见人，折回主殿便听到了小公主的哭声，吓得忙冲了进来：“殿下……”
祝絮阳被这小家伙着实吓到了，她越哭越伤心，刺得他的心脏也是丝丝地疼。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从前五公主在他面前哭，他只觉得被她哭得烦躁头疼，即便是家中几位姐姐哭起来也是。
奇怪了，就是见不得这个小团子哭似的。
她一哭他心里便难受。
他费力抬手擦了擦小公主脸上的泪，软语道：“多亏了殿下，我已经好多了。”
没想到小公主哭得更厉害了，扑上前抱住少年哽咽道：“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六哥打我骂我都可以，我若知道，定不会让贵妃娘娘那么做的，呜呜呜——”
阿徊也上前和世子一起安慰了小公主一番，外头听说两位皇子来了。
祝絮阳的神色微凝。
陆十念明显感觉到少年扶着她手臂的力道微微大了些，他的气息不稳，微颤道：“我现下太狼狈，见两位殿下恐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