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还在地上抽搐着，她绝望地感知到血清正在将她身体里宝贵的吸血鬼毒素侵蚀殆尽，却只能怨恨地死死盯住面前的罪魁祸首——洛酒。
“洛酒，我死不会放过你！”
“嗯嗯，但是报仇之前记得还钱。”
洛酒接过约西亚递来的欠款合同，顺便对他说了声谢谢。
约西亚淡漠的神情因为这声谢谢而有所松动，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蠢蠢欲动，夫人之前从来不跟他说谢谢。
“夫人，我为你做这些事是应该的，您不必对我说谢谢。”
“但适当的距离感有利于提醒我们彼此之间只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不是吗？”
洛酒把合同翻到签字页，指甲划开薇薇安的手指，在上面盖上一道血指印，然后啪的一声合上。
“好了，合约完成，薇薇安小姐，你现在欠着洛家120万，按3.5的利率算利息，怎么样，我还是比银行仁慈吧？”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薇薇安差点晕死过去，她现在不仅一无所有还背上这么大的债务，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还难受的事情了。
“你不如杀了我，反正我不会还这笔钱的！”
“你会的，除非你想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啊！！120万我就是干回老本行也凑不出啊，你现在就杀了我！”
洛酒笑了，她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拿出了另一份合同。
“所以我预料到这笔钱小姐还起来很费劲，又为你准备了另一份合约，可以抵消你的一部分债务。”
“夫人，你这份合约我怎么不知道？”约西亚盯着洛酒手中第二份合约，眉心微拧。
“你只是我的执事，我的事你不用全都知道。”
洛酒匆匆过了一遍合于内容，话中满是疏离。
心已然被那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全部裹挟，约西亚陷入沉默良久，才淡淡嗯了声。
薇薇安开口问：“什么合约？能抵消多少债务？”
洛酒：“只要你能继续让沈知秋喜欢你，我可以免去你30%的债务，再免去利息。”
她将新合同递出去，殷红的双瞳折射着月色危险的碎芒，“怎么样，薇薇安小姐，到底要不要接受？”
薇薇安紧咬下唇：“可是，我已经......”
该死，早知道不那么早跟沈知秋摊牌了。
“那这就不关我事了，反正他就喜欢这一型的女人，你做不了，我大不了找别人。”
这怎么能行？薇薇安连忙挽留：“等等！”
思量片刻，她还是在合同上摁下指印。
减去36万的债务，要是再次把沈知秋搞到手，说不定剩下的钱可以他来拿。
“合作愉快，那我今晚还有事，就先走了。”
血液的香气钻入鼻息，洛酒狡黠地勾唇。
两份合同收好，她便一刻不停地赶去首府那里。
车上，发觉约西亚余光一直观察着她，为了避开与他交谈，她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可约西亚还是打破了沉默：“夫人，所以您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沈少爷陪侍您，对吗？”
只是想让沈知秋避免和那个被称作老鼠的女人接触，顺便试探他的反应。
洛酒双眼眯开一道缝隙，“听说李神父一死，太阳教会立马出人顶替了他的位置，今晚首府的晚宴听说这个新神父也会参加，你记得调查一下他的底细。”
约西亚：“您不正面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执着一个问题的答案呢。”
洛酒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被妆容修饰的容颜，难怪薇薇安会想变成血族，她在吸血鬼中算高龄，可从这张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
吸血鬼与人类不同，他们成长到一定年龄外貌便不会再产生变化，直到死时都是如此年轻，也就是为什么人们会说血族爱乱伦。
因为到了一定年限，儿子看起来和母亲差不多年轻，女儿看起来和父亲差不多年轻。
“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约西亚，你观察了人类五百年，应该知道人就是被这八苦，一步一步毁掉的吧。”
“出生在不该出生的家庭，爱不该爱的人，走不该走的路，该是多大的痛苦啊。”
越说到后面，洛酒的声音就越寂寥。
“可您现在还不知道沈少爷是否就是那个人。”
“是不是无所谓的。”
她抬起头，那张精致的仿佛被撒旦亲吻过的面容，洋溢着残忍的笑意。
“光那张脸，就已经是原罪了。”
她痛苦了五百年，怎么能看着那张脸幸福呢？
“直接死太没意思了，凡伤害我的人，必要让其尝遍世间八苦，才可离去。”
“夫人...”约西亚幽沉的双眸镌刻着难以洞悉的色彩。
那一抹色彩最终化成了深刻的欣赏，果然他当初没有选错。
这个女性吸血鬼，既符合恶魔美学，也符合他的美学。
就是要陪在这样的存在身边才有意思啊。
约西亚一时忘记压抑自己欣赏，“夫人，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
“我站起来为止。”
洛酒提前给出了答案。
“不必重复，一旦我可以站起来，绝不会耽误你自由，这点你放心。”
约西亚一愣。
对。
他想起来了。
他们之间的契约是有时限的。
于是将到耳边那句永远，兜兜转转，还是咽了回去。
“夫人，您在生我的气？”他忍不住问。
洛酒望着窗外不断向后的街景，“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只是告诉了我真相而已。”
“真相就是，神明永远不会对恶魔产生爱情。”
教会的白鸽永远不会为乌鸦停留。
握住方向盘的指节泛白，约西亚没有选择回应这句话。
轿车很快来到举办晚宴的山间别墅。
这栋山间别墅专供首府居住，由洛家出资修建，采用的联排格局，房前有一坐很大的庭院，可以说每一处都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极尽奢华。
“算起来，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跟这位新任首府见面呢。”
这一届北陆首府名叫许沉舟，也是洛酒合作过的第79位首府，算是年轻有为，当选时才32岁。
“这位许首府之前是北陆着名沿海城市的市长，幼时父母和哥哥被入室抢劫的匪徒杀害，年轻时的悲惨经历造就了他独到的政治理解，沿海城市出生的背景，让他对海鲜也是颇有研究呢。”
约西亚一边讲解一边将车熄火，然后下车熟练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再把她抱下来放到轮椅上，最后摊开一条真丝薄被，轻轻落在她膝盖上，盖住脚踝上的荆棘镣铐。
动作一气呵成。
洛酒想到些什么，于是问：“他之前就职的城市，可是石海市？”
“是的，夫人。”
洛酒恍然，“原来这个首府是那里出来的，那个城市咱们当年还去过呢，我记得十几年前那里发生过一起重大的食物中毒事件，死了好多有钱有势的人。”
“是啊，人类填不满的口腹之欲，有时也会酿成大祸呢。”约西亚站在洛酒身后，手放在轮椅把手上。
“夫人，宴会要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嗯。”
行走时忽而夜风吹过，吸血鬼嗅觉敏锐，在风中捕捉到一丝腥味，洛酒不适地堵住鼻子，“好重的鱼味。”
约西亚对着空气一闻，嗯了一声，“看来今晚晚宴的菜单里有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