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韩开甲很快又注意到一点，蔡元培姿态虽然恭敬，但眼神里有丝不耐，甚至厌恶。
反倒是自己老丈人举措发自内心。
不想那么多了，韩开甲跟着两位往外走，到门口一辆洋车停着。
等韩开甲等人出来，立洋车边的小厮才打开门，然后从中下来了一位矮胖圆脸的黑老头。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清末民初第一嘴炮康南海。
说他是老头，是因为他已经58岁，民国几年还拖着根稀疏的花白的辫子。
然后他还留着八字须，偏偏人中那里少一块，搞的仿佛老鼠须的，看了特别扭。
康有为今天穿了身绸面藏青长衫，慢吞吞走来，拿捏腔调说：“止叟公最近很忙啊。”
盛宣怀赔笑欠身：“好久不去拜访南海公了。”
蔡元培这时接话：“见过南海先生。”
康有为仿佛这才看到他，道：“原来是鹤卿。神户一边经年，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你。”
蔡元培勉强笑了笑。
原来两人之前在日本见过。
韩开甲在边上看到现在不由皱起眉头，因为这个康南海果然不是好鸟，自从他出场以来就端着肚子更端着架子！
另外他对人也是副居高临下姿态，用词腔调充满“前辈”的拿捏味道。
这时盛宣怀转身为他介绍道：“南海公，这位就是在下的女婿韩怀义。怀义啊，南海公一直想见你，但你今日才得闲，想不到南海公正好来了，你快拜见南海公。。。”
韩开甲在正式场合是听话听音的人，盛宣怀的话让他敏锐的抓到几个要素。
1康南海早就要见自己。2岳父推了。3岳父的态度说明康南海似乎要对自己不利。4康南海今天来也许不是巧合。5康有为对自己不利之处。。。无非骗财。
电光火石之间想过这些，韩开甲挂上笑容，神态却不是很热情的拱手道：“韩怀义见过康先生。”
康有为双手捧在肚子前，如抓着前清朝廷给大员的玉带，认真打量了下韩开甲。
韩开甲不卑不亢的和他对视。
蔡元培都感觉不对了，盛宣怀更是晓得女婿的脾气，赶紧打圆场道：“南海先生，里面请。”
康南海却不动，韩开甲鸟他呢，继续怼眼呗。
盛宣怀无奈只好又和女婿道：“怀义啊，康先生就住在新闸路的辛家花园。有空带你去看看哈，那边风景独好，哈哈哈。”
忽然，康有为沉下脸喝道：“韩怀义，你如何敢杀张勋！”
随即再喝道：“但我看你坚定反袁，却又是个爱国护民的人物！只是你终究年轻，不晓得时局诡异！也不晓得北地的复杂！只怕你接下来再走错一步，不仅仅粉身碎骨，还会连累我老友！”
我弄尼玛的，装逼犯和我玩当头棒喝？
韩开甲不惯着他了，话说他也没想过惯着这厮。
在大门口更好，还免得我在里面拿盛家的茶杯敲你脑袋！那可是汝瓷的！
另外我今日不如索性。。。韩开甲顿时冷笑起来：“你踏马今天出门看黄历没？”
众人？？？康南海！！！
韩开甲继续骂道：“老子喊你声康先生，不过是看我岳父面子，你却故作大言咒我和止叟公一家，信不信我扇你！”
康有为都懵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开甲，说：“你，你敢。。。”
韩开甲虽然骂人，却更要说理。
他这就开始了连珠似炮的诛心杀。
“袁世凯之后，北地无非是北洋分裂之乱，其中或有列强操纵，却绝无清廷复燃之可能！”
“短短几句能说清的局势，谈何复杂可言？所以我说你故作大言。”
“至于说我年轻，冠军侯封狼居胥时多大，那时你在干什么，我韩某人横扫江东，驱吞川蜀，护国讨贼时你又在干嘛？”
“你康有为这辈子打过仗没有，官至何位，有何成就，当年公车上书，戊戌六君子惨死之际，你又在哪里？”
“再说到我斩张勋，此贼明是汉儿身却拖着尾巴，要做鞑靼的忠臣，老子不斩他，留他过年上席，还是留着帮你为清廷余孽祸乱天下用？”
韩开甲几句话骂完，康南海脸都青了，哆嗦想抬手。
韩开甲立刻目露凶光：“你敢指我，我就撅了你！”
嗖——康南海放下手转头看向盛宣怀。
盛宣怀欲言又止，想劝来着，但想我女婿这狗脾气啊。他发飙肯定有他的道理。。。何况是我女儿和他过一辈子，你康南海又不和他过一辈子，再说了，你刚刚是有些不尊重他，怀义现在什么身份？等他做过了，我再圆场不迟。。。
内心早就洞悉康南海真面目的蔡元培则想，韩怀义说的有道理。就是他这粗口。。。我怎么听的这么痛快，呵呵。
而康南海见盛宣怀表情，知道没法依仗了，只能硬着头皮反击这个凶残小儿道：“年轻气盛，年轻狂妄！”然后道：“我好心要指点几句，你却如此不尊前辈。。。”
“你算个几把前辈。”
韩开甲冷笑起来：“事实论不过就玩道德？那我问你。”
“你在瑞典买岛的钱是哪里来的！”
“你在墨西哥投资的钱又是哪里来的！”
“你保皇党海外资金的账目可敢公开！”
“你三妻四妾的用度又从哪里支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故作大言，然后夸夸其谈，无非诱我出利供你享受，除此之外你于国家民族有何贡献，无德无行之皓首匹夫，竟狂言要教育本帅！莫非你以为我斩不得你？”
“对了，还有一事。”
后世关于康南海的破事，网上一箩筐。没事就上网的韩开甲信手拈来便是丑闻。
他喝道：“来人！”
站不远处的警卫，以及盛家仆役齐齐喝道：“在。”
“给我放话沪上，各家窑子查账，看看这位南海公挂了多少账没给！半个小时内我要看到账目放在这里，老子要砸这位道德君子脸上。”
人立刻散了出去。
康南海终于慌了，这小子疯狗吗？我哪儿得罪你了？我不是骗钱还未遂吗？他再没了架子，拉住盛宣怀的手叫道：“止叟公，止叟公，快劝劝你女婿，我这张老脸啊。。。”
盛宣怀叹息，纯表演的对韩开甲说：“怀义啊。”
韩开甲心领神会拒绝：“抱歉，岳父大人。”
康南海汗流浃背，又看向蔡元培。
韩开甲先开口：“你休要让蔡先生为难，你干其他烂事我不管你，你以保皇之名骗取海外侨胞救国捐款以自肥这一条，就罪该万死！你骗的是钱吗？你骗的是四海八荒所有炎黄子孙救国的忠心。以后我辈万一遇到难处，国家遇到艰辛时，再去筹款谁还敢信？所以老子今天肯定弄你！”
蔡元培闻言拱手：“怀义老弟言之有理。”
康南海。。。
盛宣怀这时道：“怀，怀义啊。”
“在。”
“这个。”盛宣怀轻轻将袖子从康南海手里扯出，闪来女婿身边，道：“辛家花园是我的产业，租给他住的，但他年后的房租还没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