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国公郊外的庄子上有个叫陈广的……”阿树故作神秘地停了下才悠悠又道：“那人啊，是个庄稼好把式，他在番货市场看到那西薯，掂量一二便说那东西出粉定然极高，买了些回去尝试种了种，公子你猜，结果如何？”
叶繁不确定，故事里将土豆当做解决粮食问题的金手指，但其实土豆并不是很好伺候的作物，不过还是挑着好话讲：“大丰收了？”
“那可不。”阿叔激动道：“那产量可比稻谷小麦高得多得多了，文国公上报天降祥瑞，把宫里的皇帝陛下都惊动出来了，靖朝初立的饥荒我是没经历过，但粮食一直都是朝廷非常重视的问题，承和帝一看大喜过望，就要把土豆推行全国。”
很明显，没推行成功，叶繁道：“但我看到的，依旧是稻麦为主的农田啊。”
阿树耸耸肩道：“好在大司农郑大人拦了一手，说外来物种情况不明，不能因为一次丰收就大肆推广，还得观察观察，这一观察，可就出问题了。这东西啊，虽长得快但极费地力，根本没法不停地种，需要休耕轮作。”
“这还不算，西薯这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容易积毒，轻则产量退化，一个处理不好，啧啧，一块西薯官田直接就绝收了！空欢喜一场。”
果然，光有土豆是不可能成为王者的，叶繁感叹一声，除非能把整个现代农业科技也搞来，否则土豆在这个时代也只是易收获但风险高的作物罢了，还好大司农是个懂行的，否则土豆大兴推广后才出现问题……嗯，因为马铃薯晚疫病造成的爱尔兰大饥荒死了一百多万人啊！
阿树道：“不过司农大人说了，西薯还是有它的好处的，至少若真遇上灾年，西薯可是很好的救荒作物，平时嘛，也就小部分人家种了点，除了盛京，外头可不多见。”
“盛京城果然是集四海之奇珍哈。”叶繁笑了笑。
……
……
无意间在摘星楼吃到了意料之外的酸辣土豆丝在叶繁的盛京一日游里只能算是小有意趣的小插曲。
饭后，旅程还在继续，被好好招待了一顿的阿树态度愈发殷勤，一早出门在城内逛了大半天的叶繁决定放弃去番货市场淘宝的计划，直接去郊外香山，今日天气不错，据说山上有茶舍，品茗看日落结束盛京旅游第一日感觉还是不错的。
香山以前只是一座普通的山，上有枫林，马车从盛京内城跑到这里需要近一个时辰，到赏枫季节才偶有人来，自被女书圣一篇香山夜登高写火后，成了盛京新景，一年到头游人不绝。
老司机阿树没有选择走宽敞但人多车多的官道，拐了弯抄了小路，阿树向不想窝在车内直接坐到另一边车辕的叶繁道：“公子您放心，这条路虽绕了点，但肯定比官道到得快。”
“行，听你的。”反正是包车，怎么跑都是那样的价钱，叶繁无所谓，他伸了个懒腰，就看见杂草丛生的小路前一道身影慢悠悠走着，颇有一番萧瑟感。
那身墨蓝色调的衣服还挺熟悉？叶繁想了想，恍然，是摘星楼里那一位胃口好得很的少年。
“小兄弟，又见面了。”叶繁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少年依旧高冷，瞥了一眼便目视前方，有点目中无人的态度。
叶繁也不恼：“徒步不累么？你是去哪？我上香山，顺路的话送你一段。”
少年兀自沉默地走着。
阿树忍不住语气不好道：“你个小子，莫不是个聋子吗？”
然后他收获了一道冰冷目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少年年岁不大，气势还是慑人的。
非权贵世家，养不出这浑然天成的狗眼看人低啊，叶繁也不一味地贴人冷脸，示意了下，阿树加快速度越过了少年，往香山上去。
和阿树说的一样，比起在官道慢悠悠挪动的车马，叶繁先一步到了香山上，枫叶没到季节，赏不到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美景，茶舍的茶是旅游区宰客的玩意，味道一般，卖得极其贵。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
品茶等黄昏时，窗外尚绿的枫叶落下一片，像触动了久远的记忆，叶繁下意识地哼了两句，然后忘词了。倒是引得茶舍里尚音律的几位公子姑娘以两句简短诡异的哼唱说起时下歌曲的韵味与潮流的变化。
叶繁婉拒参加这等高端的讨论，出了茶舍，准备欣赏即将到来的日落。
高冷少年这时候也上了山，静静欣赏夕阳无限好的美景，当天际仅存落日余晖时，少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样美不胜收的一大片火烧云让叶繁多驻足停留了会，轻笑着道：“可惜没文化啊，不然合该写个诗啊词的。”
阿树拍马屁道：“那都是附庸风雅罢了，多久都出不得一首好诗好词，公子这才是真风雅。”
“阿树……”
“您说公子。”
“你很有前途啊！”
阿树嘿嘿笑起，叶繁尽兴：“走吧，下山。回家吃饭，中午吃过高级的了，晚上吃点大众美食吧，有什么好介绍？”
“那必须有，南街的荆记面馆，我平日最喜欢去那，一碗面，汤鲜，面劲道，管饱。”
“南街？”叶繁恍然想起一事，他忘了去赌场下注！
明日院试就开考了，还能压么？
两人闲聊着下山，牵上马，山风微凉，叶繁也不嫌闷地坐回车内，慢悠悠往回城路上走了一阵，知道回城尚需一段时间，叶繁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只才刚没多久，车猛然一阵巨颤，外面响起马被骤然拉紧急停的嘶鸣，紧跟着是阿树一声呼喊以及坠地的声音。
劫道？
这是叶繁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然后他二话不说趴了下去，只非常短暂的时间差，羽箭射穿车帘，咄一声钉在叶繁方才靠着的车壁上。
靠！
三粒黑色圆丸在叶繁趴下的时候顺势被抛了出去，松脂黏土混成的表面撞落在地，内里的火药粉尘受震炸开，扬起一片浓烟。
骏马长嘶，扬起前蹄，叶繁趁马受惊狂奔前豁然跳下车。
买了一堆爆竹弄出来的火药混合一些简单材料做成的烟雾弹看上去声势不小，但叶繁知道其实杀伤力很低，趁对方被爆炸的声势吓到又被惊马骚扰，他得先躲起来。
倒在地上的阿树右肩锁骨下中了一箭，脸色痛苦，神情呆滞。
伤不致命，主要是被吓着了。
叶繁拉上他，趁浓烟弥漫之际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亏得是没什么人走的小路，植被还挺茂盛。
但要不是贪车少走这偏僻小道，估计也不会遇到这倒霉事，叶繁心累扶额，骂道：“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