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之间，各有所图；物竞天择，自古如此！”
目袋妖怪的话掷地有声。
出乎意料的，林酒并没有反驳，而是认同地点点头，说：“对，自古如此。”
“所以你打不过我，被我杀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目袋呆了呆，急忙说：“不是！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想办法！别杀我！我没有真的亲手害过人命啊！我的本事也不过就是放大了人类的恶念而已，那些恶念本来就是人类自己就有的啊！”
林酒咯咯咯的笑出来，说：“你看，你跟我演什么大义凛然呢？讲什么自古如此的假道理。”
“你只不过是仗着你是妖怪，有些普通人不知道的神通，欺负一些比你弱的人而已。”
“说什么物竞天择，不过是遇到比你弱的就恃强凌弱，比你强的就跪地讨饶。”
“说得好像比我们人类高贵到哪里去。”
“这句话我都说厌了。”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目袋嘴角下挂，似乎是在忍住自己反驳的冲动，他撇了撇嘴角，说：“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酒笑眯眯的说：“我想要大家重新幸福起来啊~”
“张涛想要和恋人永远在一起，我就让他们生生世世神魂不散，用锁魂链紧紧绑定在深海，哪怕肉体腐烂也永不分离。”
冬季的海滩边人迹罕至，负责这片海滩垃圾日常清理的环卫工人眼尖的发现有一块疑似人类的大腿骨随着海浪被打上岸边。
……
“宋子文答应了要给母亲养老，那就送母亲最后一程，永远都和母亲在一起。”
在人类看不见的维度里，吕大姐的魂魄正牵着因为心神受损所以懵懵懂懂的宋子文的魂魄一步一步的离开，前往未知之地。
……
“刘英子想要独占儿子，也得偿所愿，董刚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301的门口有一大滩逐渐干涸的血迹，一具无头男尸倒在走廊里。刘英子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身上都被喷射的鲜血浸透了，怀里抱着她最爱的儿子的人头，合上了眼，再也没有醒来。
……
“撞断别人的腿，毁掉别人生活的人也会被打断腿；为了想要照顾高岭之花就先把花踩进泥里再来扮演救世主的人，被砍断双手，与痛恨的看不起的混混共赴黄泉；喜欢偷窥别人的人，死后也还在窥视。”
应淑然和阿彪静静倒在血泊里，已经气息全无。水泥砖块新砌起来的狭小空间里，一双空洞的眼睛仍旧向着外面睁开着，里头的肉体早已尸斑遍布，腐烂坍塌。
……
“想要救人于水火的热血青年，重归岗位，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捞无辜之人的性命。”
早就被林酒劝离幸福公寓的周和志，此时正在消防队里进行常规训练。明明是严冬，队员们身上却蒸腾起热气，双眼明亮充满昂扬的生气。
……
林酒双臂张开，拥抱天地似的，笑着说：“每个人都得偿所愿！我想要大家都重新幸福起来啊！”
目袋妖怪垂下眼神。
它活了上千年，见过的发疯的人类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林酒讲完似乎有些累了，从身后掏出自己第一天买的那把折叠椅子，自顾自的打开坐下，然后跟抖马的缰绳一样，晃了一下锁魂链。
“轮到你了，来给我讲讲你们妖怪的事吧，说得好可能我就放了你。”林酒毫不掩饰自己话音里的蛊惑。
目袋妖怪屈辱的看了一眼那根铁链。
“我们就，挺多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我们不太关心别的妖怪。”目袋妖怪踌躇道，“如果被人发现可能会被记下来，但是也有一些是人类自己瞎编的。”
“人类如果发现我们，可能不由分说就把我们打杀了。”
“以前天地之间灵气充盈，妖怪诞生得多。现在很少了，最多有些人类灵气残留导致异变。”
“比如一面镜子，如果被人用了几十年，可能会生出灵智来，但是一段时间不用，镜灵可能又会消散了。”
“就像有些动物吃草，有些动物吃肉。我们妖精鬼怪也有自己的偏好。”
“我喜食人类的恶意，也有妖物喜食人类梦境的，也有纯粹吸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
“反倒是真的吃人的妖怪很少，因为很容易被人发现然后打死。”
“你们人类自居为万灵之长，明明与万物共生，却不光挤压其他动物的生存空间，其实也凭自己的意志打压抹杀我们妖精鬼怪。”
“停停停，你说就说，不要给我夹带私货发表什么环保宣言。”林酒打断道，“所以你们没有统一管理？平时怎么联系？有没有共通的信仰或者传承？你本事哪儿学的？”
目袋妖怪忿忿的转换了话头：“我们彼此没事不联系，不喜欢抱团，也很有领地意识，能闻到其他妖怪留下的气味。”
“我的本事……是受古神点拨，当时我已经快要消散了，神在我耳边低语，我突然就大悟，本事自然通晓了。”目袋妖怪说得很含糊。
“古神？是你们妖精鬼怪自己的神吗？”林酒追问道。
“神自古就有，不知神的诞生之时，不知神诞生之地。我们不可直视神的容颜，不可知晓神的姓名，神无处不在，神全知全能。”目袋妖怪神色虔诚不似作伪。
林酒正要追问，突然，目袋妖怪本体的一双眼睛和背后墙面上的无数只眼睛，齐齐注视着林酒，眼中浮起一阵白雾。
林酒脑中一阵针扎般疼痛。
似乎有千万张嘴，齐齐发声，环绕着林酒震动。
“我是虚妄，你是混沌，我就是你的未来。”
“你！就是我！”
话音落地，如同被夺舍一般的目袋妖怪突然疯了一般原地挣扎扭动，身后整面墙的眼睛纷纷流下血泪。
身形原本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的目袋妖怪躯体急速膨胀起来，林酒连忙撤回锁魂链，怕伤到法器。
目袋妖怪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鼓起，皮肤绷紧，林酒似乎都能看到它的皮肤和皮下组织被一股气吹得皮肉分离。
他的眼球被体内无来由的气压逼得暴凸出来，肢体像长条气球一样肿胀鼓包。明明连五官都被挤压变形了，但是目袋妖怪的眼睛仍旧雾蒙蒙的盯着林酒，一丝也不肯放松。
啵。
一声可怕的轻响，终止了这一切。
目袋妖怪全身的血肉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炸开之后都会变成一篷血雨。
无数的碎肉，骨骼碎片，还有炸开的眼球，尽数爆开后如倾盆大雨一般落下，兜头浇了林酒一身。
林酒头痛欲裂，本能让她迅速召出幽冥业火和镰刀厄难。
幽冥业火一接触到炸裂开来的目袋童子的血肉就将其燃烧殆尽。很快就清理出一片区域来。
但在林酒的眼里，每一块碎肉都在尖叫，每一声尖叫都像尖针一样刺入她的大脑。
随着这些几乎可以具象化的精神攻击，她的脑中似乎多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她暂时无法打开，潜意识告诉她，这时候揭开谜底只会让她落得发疯死亡，如目袋童子一般的下场。
林酒勉强用厄难的刀柄支撑着身体，如同溺水上岸的人一样大口的喘气。
她咬着牙，强撑着精神和肉体的痛苦，从牙关里挤出声音：
“古神？你别往脸上贴金子了！”
“我们神州大地不养闲神！于人有益的才会被人类修庙供奉！你这个自居的古神充其量是个野狐禅！邪神！”
“你这个偷偷摸摸，只敢教唆被人类挤压得无路可走只能东躲西藏的小妖怪使阴招的！”
“你的信徒哪里是你庇佑传承的！”
“那都他妈的！是我们人类杀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