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火一听这声音,觉得很是耳熟。
他眉头一皱,已想起,就是那女店小二的声音。
于火心想,那女子看似淑女风范,不意竟是个水性杨花的。
这一见了美男子,便欲罢不能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于火摇了摇头,对她失望已极。
又听东方丝徐徐说道:
“姑娘请坐,待我实诉,小可实名练霜飞,先父是都御史练子宁。”
“小可因自幼贪玩,纵情花柳,所以不见爱于家父。”
“一年前,家门口来了一个老道,说我根器不凡,要收我为亲传弟子。”
“我一口回绝,不意家父已见,还让我入这老道门下。”
“因此,小可便跟着师尊入山修道去了。”
“及先父殉难,至夷灭九族,小可反而因此得脱于难。”
“今者,特变易姓名为东方丝,原是有个算计,这却不好就说。”
“我看姑娘也有名家风范,不像个开饭铺的女儿,亦求细细道详。”
听到这里,于火方知这东方丝真名叫练霜飞,他还是殉难之臣仅存后嗣。
练霜飞所说的这个情况,倒让于火大为诧异。
这时,于火听到了女子抽泣之声。
练霜飞急忙问道:“姑娘你为何如此悲伤,是小可冒犯你姑娘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子才缓款说道:
“与公子无关,只因公子刚才所言,正触动了我的心事。”
“小女子钟真,先父是官居都指挥钟武,守松亭关。”
“部将卜万暗通武王,设计要害先父,先父逃向南方。”
“不想行到伯父这边,先父害背疮而死;数日之内,娘亲也病亡。”
“因此我就留在这边,开店的是小女子伯父,年逾七旬,已是风中残烛。”
“小女子与公子同一大难,能不悲伤么?”
言毕,钟真姑娘又抽泣不止。
练霜飞说道:“既是同病,好结同心。”
钟真一听此言,便止住了哭,说道:
“小女子遇匪人,断然不字。今得永托于君子,生死以之。”
钟真刚说完不久,隔壁间里,就传来了急促呼吸之声。
又听钟真说道:“公子你且自重,但可订定,不宜苟合。”
练霜飞急道:“我与你皆失路之人,比不得平常,禀命父母,倩彼媒妁。”
“今宵若不做一番实事,终属虚悬。”
“倘至变生不测,岂不辜负了今宵相会之意?”
于火听了这一番循循善诱、“合情合理”之言,不禁叹服练霜飞口才了得。
于火心说,钟真这姑娘,今宵是没得跑了。
真是“心想事成”,钟真姑娘这下就没有了推辞之语。
很快,隔壁间里,又传来了急促呼吸之声;另外,还有窸窸窣窣之声。
……
于火感到一阵燥热,他回到床上来,抱头就睡。
他想尽快睡着,但偏偏又睡不着。
他已经数到一百零八只羊了,但还是毫无睡意。
他又要一个人,翻来覆去的了。
不知何时,于火又听到隔壁间传来了说话声。
好奇之心,驱使他又将耳朵紧贴在了洞口处。
钟真娇声道:“小女子已身属君,虽海枯石烂,此情不移,愿君勿忘今宵。”
练霜飞朗声道:“小生断不背叛、辜负钟姑娘的恩情。”
钟真急道:“君且小声些,以防隔墙有耳。”
“今既为夫妇,妾实告于君,妾昨夜得了一梦。”
“有只黑虎飞到妾卧榻之前,口内叼着青丝,向妾身上一扑。”
“那丝儿就牵住了妾的颈儿,妾大惊喊醒。”
“晚饭时,君与桌上那两个客人说知,自己姓名为东方丝。”
“妾就心想,牵丝是夫妇之象,飞虎是英雄之兆,君之姓名又与梦谐。”
“妾竟冒耻做了卓文君之事,君勿使妾他日有白头之叹。”钟真柔声道。
于火听完,心想,梦幻之事究属玄虚,这练霜飞想必也是不信的。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这钟真姑娘的口才,还要甩练霜飞他几条街。
又听练霜飞叹声道:
“小生大仇未报,将来赴汤蹈火,生死难测,还求体谅,此身非我之身。”
钟真忙道:“君之仇即妾之仇,如其能报,固为万幸;”
“倘有意外,妾亦相从于地下,安忍君之独死。时已不早,妾要回去了。”
练霜飞急道:“今宵一别,尚未知何夕才能再相逢!”
钟真一听,又无言以对了。
很快,隔壁间里,又传来了急促呼吸之声。
……
于火急忙回到床上,赶紧蒙头就睡。
他怕自己火气太大。
待得夜漏将残,晓钟欲动时,于火这才睡着。
……
沉睡中的于火,又似听见有人在敲门;他不以为意,继续睡。
但没过多久,他又似听见了响亮敲门声。
于火烦躁地翻身起床,开了门,见是柳烟,打着呵欠道:
“不好意思,柳姊;我又睡过头了,劳你过来叫我。”
柳烟见状,便微笑道:“还不习惯生床是吧?想必你昨夜又没睡好!”
于火抓了抓头,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雇好了马车,等下吃好了早饭,就赶路吧!”
“想必今天就可以出荆州,到得青州吧?”于火问道。
“我问过车夫了,他说应该可以。”
柳烟说着已进了客房,放下了手上的包袱。
她开始给于火收拾包袱。
于火抓紧时间洗漱,柳烟已打开了窗。
清晨明媚的阳光,已照进房间;空中的尘糜,在阳光中浮荡了开来。
柳烟看见墙壁处有个小洞,她往里一看,竟是直透隔壁间的。
小洞内,还不时传来练霜飞粗犷的呼噜声。
柳烟双眉微蹙,她回头看了一眼于火,但什么也没有说。
但于火看她的眼神,似乎在说,昨晚公子没睡好,难道跟这小洞有关么?
于火二人在饭店大堂吃早饭时,见钟真姑娘来送长送短。
于火调皮童心忽起,向钟真问道:
“请问姑娘,昨日跟我二人同桌共饮的东方丝公子,已经走了吗?”
钟真一听,不禁脸上一红;但旋即,从容道:
“回客官,我早上没看到过东方客人,想必他已经离开了吧!”
“要不要我帮你问下老掌柜,他负责登记结账,想必是知道的。”
闻言,于火心说,将来也不知是练霜飞以丝缠住了这钟真姑娘;
还是被他自己这丝,绑缚在这钟真姑娘身上了。
柳烟不住地,在二人脸上来回看。
待钟真拿着托盘离开后,她才对于火说道:
“看来公子知道她的一些秘辛。但于老秀才吩咐过,让你莫管他人闲事。”
于火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我就算要管他人之事,也总是路见不平之事;若是好事,我只会成全。”
柳烟一听,不免朝钟真姑娘多看了几眼。
钟真已察觉,她急忙转到厨房里去了。
二人拆银结了账,上了马车,直奔青州而去。
于火昨夜没睡好,又吃饱了早饭,一上车顿觉浓浓睡意袭来,打起了瞌睡。
柳烟见状,说道:“公子,你快睡会儿,有事儿我叫你。”
于火点了点头,坐靠着车厢,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火朦胧中忽听“吁吁吁……”之声响起。
声音是一声比一声高,他急忙睁开了眼睛。
这时,马车来了个急停,二人就撞向了车门。
于火不自觉地抓住了,柳烟的手臂。
车门已被撞开,于火二人差点撞在了车夫身上。
“老人家,你也太不小心了……”
话还未说完,于火便住了嘴。
因为他看见前方大路上,站了一大群人。
这群人或持枪,或持刀,或持斧不一;身穿或棉,或麻,或兽皮不一;
表情或凶恶,或淡漠,或挂着幸灾乐祸不一。
于火见状,心想,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阳光大道上竟会有强盗劫道。
这太过离谱了。
于火心上不禁一凛,抓着柳烟的手,不免一紧。
这柳烟倒是气定神闲,用另一手在于火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宽慰道:
“公子,莫慌。”
车夫说道:“两位大官人不要担心,我上去打声招呼,就好过去的。”
他说着已下了马车,匆匆跑到前面去了。
车夫笑脸对着一个貌似首领的人,说道:
“好汉,车上二人,是往青州走访亲戚的。求行个方便,让马车过去。”
这“首领”一听,没有表态,径向马车方向而来,他身后跟上来几名强盗。
于火二人也下了马车。
这首领手持欺霜赛雪泼风刀,豹头鹰眼,面如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