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扬州城一破,探马回报本准备抄袭起义师背后的武兵,都星落云散了。
扬州是个繁华之地,也是风景名胜之地。
于火上次来寻晨曦公主时,因不得闲,也没在这扬州城里逛上一回。
这次趁着起义师军马要养精蓄锐几天,正好可以借此走了走。
于火出了府衙,沿着大街漫无方向地走着。
石板小巷,青瓦白墙,每一处都散发着江南的韵味。
柳絮飞舞,水波涟漪,宛如一幅水墨画,诗意盎然。
游走在美丽的景色中,让人心旷神怡,如梦如幻。
正在心灵得到放松与享受之时,于火却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于火很是诧异,这哭声很是悲怆,竟是男子发出。
于火循着声音来处,快步走去,见有一座驿站,门口站着几个军士。
于火问一个军士,是何人在驿站里哭泣。
这军士不认得于火,一见于火是个年轻道人,就冷冷回了句:“多事。”
于火不想抛出起义师修士身份,走开了去。
但他走上十来步后,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驿站中的男子,一直在不停地哭泣。
于火心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男子身上必然发生了非常事。
于火决定,要与驿站里的这男子会上一面,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马上回到府衙,叫几名军士去驿站请人过来。
半个时辰不到,这人就带来了。
这人一身秀才装束,年纪跟于火相仿。
问名字,应答道:“冷于谦”。
于火又问冷于谦为何躲在驿站里哭泣。
这冷于谦一听,眼睛马上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已无法忍住不让眼泪溢出眼眶,划过脸颊。
他马上转过了身去,显然不想让于火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他开始断断续续说起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冷于谦他并不是躲在这驿站里,而是被郡丞监禁在驿站里的。
冷于谦有个姐姐冷于艳,嫁于宝应县张清。
张清与宝应县令王杲系表戚。
张清被雇请出外收货时,在船上失足落水不幸身亡,这冷于艳就成了孀居的寡妇。
王杲慕冷于艳少寡而美,就贿冷氏之族长,要娶冷于艳为妻。
冷于艳不肯再蘸,这王杲就下聘礼强纳。
冷于艳鸣于官,官断云:族长主婚既由正礼,嫠妇再蘸,亦合常经。
冷于艳不从,这王杲就仗官之势,竟抢回家。
冷于艳早怀鸩毒,自饮而死。
冷于谦喊告官,官谓自尽死者从无抵偿之条,还问了冷于谦诬告人命之罪;就将冷于谦发在驿站,等候官司定罪。
于火听完后,不禁火起。
心说,这王县令真是仗权欺民,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问道:“你刚才说喊告过官,这官叫什么名字?”
答道:“郡丞马凌云。”
于火即刻叫军士传唤马凌云。
没多久,这马凌云就匆匆跑来了。
一见于火身旁坐着一个面熟之人,不禁多看了冷于谦两眼。
“恩……于修士,你叫下官前来,有何事吩咐?”
马凌云问话的语气,很是谦和。
“你去把冷于谦的卷宗给我拿来。”于火冷声道。
于火知道冷于艳的卷宗,是在宝应县;没个把时辰,是拿不过来的,决定先看看冷于谦状告王杲的卷宗。
“冷于谦?”马凌云疑问道。
“就是我身旁这位冷公子。十几天前,他曾到你那里去状告那宝应县令王杲的,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马凌云一听,仔细看了看冷于谦,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马上去给你拿来。请稍等!”
于火看都没看马凌云一眼,朝军士道:“快给冷公子上茶!”
“是。”军士应声去了。
于火看着满脸泪痕的冷于谦,想着他刚才所泣诉之事,就想起了当日孀居的姐姐。
“姐姐,你到底在哪儿呢?”于火心道。
起义师成立后,于火就派人打探姐姐被发配去向。
攻下青州后,得知打探信息:于冰被发配去了北方边境。
因军事倥偬,于火抽不开身,派了十来个人去北方边境寻找于冰。
但十日前,被派去之人回来说,于冰在一次牧羊时,突然失踪了。
于火不相信,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会突然不见了呢?他另派人手去北方边境找寻于冰。
……
一刻钟后,马凌云亲自捧着卷宗跑回来了。
于火一见,马上放下了手中茶杯,拿起了卷宗。
卷宗一点也不厚,里面也没多少文书材料。
卷宗里有冷于谦的状纸,被传唤人冷氏之族长的询问笔录,仵作的询问笔录,郡丞署名的结案文书材料。唯独少了宝应县令王杲的询问笔录。
于火逐页仔细看了一遍,案件信息除了冷于谦已经提到的以外,还有以下内容:宝应县令王杲,其发妻已外出多年;冷于艳丈夫张清婚后半年左右,有一富户王建雇张清代他去闽清收一批货,返回途中张清在船上失足落水不幸身亡;张清家系贫户,王杲体张清家不易,资助过张清家钱粮;冷氏之族长颇为人道,亲自登门说服冷于艳再蘸。
每项材料的内容过于简略,不甚具体,像是在走过场的程序匆匆草就的。
于火心说,这郡丞马凌云审理案件,显然缺了认真与严谨。
“马凌云,这样一件人命关天的重大案件,你为何不传唤宝应县令王杲来接受询问?还有,这卷宗里的每项材料内容为什么会这么简略?”于火冷声问道。一脸阴沉。
“于修士,传唤朝廷命官不太合适,但我找过王县令谈过此事;另外,案件里的文书都……都是书吏弄的……”
马凌云没说完,就被于火给打断了。
“王杲是本案最重要的当事人,你就因为他是朝廷命官,怕他有后台,就不传唤了?文书都是书吏弄的?难道你是一向不看文书内容,就在结案文书上写下你马凌云大名的吗?”于火怒声责问道。
“这……”于火的话,让马凌云无法反驳。
只见马凌云脸上冷汗直冒,全身颤抖了起来。
于火见马凌云无言可答,不禁大怒。
他将整个卷宗甩在了马凌云身上,喝道:“人命关天的大案,你竟然给我玩走过场的程序!我今天就坐看你重审此案,要是你不认真严谨,我就提请军师撤了你这郡丞之职。”
马凌云一听,汗水已湿透重衣。
他知道于火虽然不是起义师军师,但于火在起义师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军师黄子韬,甚至有可能还高于军师黄子韬的。军师绝对会听从于火建议,撤掉他这个郡丞。没了这个郡丞官位,他又会回归到穷书生的。到时候,他的妻妾,胡刑厅的两个女儿,还会再跟着他吗?不会的,他将会一无所有。
马凌云不糊涂。
“于修士,卑职马上重新审理此案。给状告人冷于谦一个公平合理的说法。”马凌云义正辞严道。
于火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转头对冷于谦道:“冷兄,是非曲直自有评判,绝对还你姐姐冷于艳一个公道!”
冷于谦拿着茶杯的手,不禁颤抖起来,杯子的茶水满出了杯沿。
冷于谦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道人,会有如此的魄力,能让一个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郡丞大人言听计从,俯首称臣。
他不得不激动兴奋。
“……谢于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