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端王府迎来了新的主人，气派的王府内张灯结彩，按说理应热闹非凡。
然而此刻气氛却略显焦灼，不知为何那位三皇子自打入府便一脸的晦气，跟随而来的小永宁侯同样也是面色难看。
王府内的下人们都一头雾水，规规矩矩不敢靠近半分，谁也不想在此时惹上一脑门的官司。
随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大汉被放入府中，端王的情绪似乎变得更加不可控起来。
封斩夜一把揪住吴方的衣襟，目光阴鸷得骇人。
“你说什么？”
“小主子，你要打我便打吧，这事儿确实是我拖累了顾老弟，我认罚。”
吴方身上伤痕累累，腿上的血迹几乎要渗到裤脚，瞧着便是相府干的好事。
柳嬷嬷吩咐周遭的侍婢都下去，将屋门合起才上前规劝封斩夜。
“殿下，知道您着急，但先放开吴方吧，小顾侍卫是个知分寸的孩子，身手又好，此刻想必是在跟相府周旋，想法子脱身呢，该如何将他解救出来，咱们再想想办法。”
封斩夜脸上的表情虽然仍旧阴沉，但手上却听话地松了力。
在柳嬷嬷的眼神示意下，秋江和秋虹将吴方扶下去包扎。
“嬷嬷，他们是为了激怒我才连累阿芝的，我得救她。”
柳嬷嬷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既然是为此，您越是冲动行事，越容易给他们可乘之机，得想想别的法子才是。”
一旁沉吟许久的高烨咂咂嘴，也觉得这事难办。
“毕竟相府有身契在手，如何处置家仆都无可厚非，要是有什么理由能名正言顺地把人抢来就好了。”
“没有那么容易，他们便是告到宫里也是占理，偏偏小顾侍卫还被抓了，不知现下是什么情况，唉。”
柳嬷嬷看着面若寒霜的少年，也颇为不安地叹了口气。
殿下也太过依赖小顾侍卫了，看他这副样子，再想不出法子来，恐怕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冒着毁了刚得来的一切的风险也要将人抢回来。
虽然能理解，但在新王府中，不知对这二人是不是一件好事。
三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封斩夜起身便往外走。
高烨急忙上前阻拦：“你要去哪？别冲动啊！”
“入宫，谢恩。”
照理说今日封斩夜搬入新府邸，本身也该谢恩，只是未有传召，豫帝于他的态度刚刚缓和，他本不打算此时入宫。
如今的状况特殊，那份对他们母子的愧疚究竟能支撑他做到何等地步，他其实并不确定。
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德妃一定会帮他。
高烨瞧着一路上面前这人俊美的脸黑得犹如泥沼一般，大气也不敢喘。
他是实在不放心才硬跟着来的，若是到了御前还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此时距离早朝结束还有一会，两人便先拐到甘宁殿去拜见德妃。
德妃老早就在自己宫中设了宴，见着封斩夜来，满脸的喜气，招呼两人快坐。
“我想着你们是要来，倒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陛下他近日政务繁忙，下朝之后还要与诸位大臣商议政事，顾不得传召，但也与我说了，只要你们来，自是要好好招待的。”
两人分别落座，眼前摆着一桌的精美早膳。
“儿臣感激父皇的赏赐，也很感谢德妃娘娘和高大人的照拂。”
少年勾起唇角，虽心事重重，却也礼貌地笑了笑。
德妃摆摆手：“你我母子，不说这个，从前惠妃对我照顾颇多，你又于云升观救我和高家于水火，我这也不过是略尽绵力。”
封斩夜摇头：“您助我洗清冤屈，我感激不尽，能顺利搬出相府也多亏高大人和小永宁侯。”
德妃峨眉蹙了蹙，她就是怕左相父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她特地请兄长亲自去接，怎么听着还是有事发生？
她叫着容絮屏退殿内闲杂人等，关上门来才出声问。
“是左相父子又为难你们了？”
高烨在一旁讪讪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原本照顾端王的侍卫被扣下两名。”
他从父亲前往相府接人到左相父子二人如何突然扣人，将事情原委向德妃一一道来。
德妃听完笑笑：“瞧你这脸色，我道是什么事，不过是两名侍卫罢了，赶明日我再挑几个好的送去你府里便是。”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在相府时他们对我十分照顾，我想将他们带回王府。”
“端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区区两个侍卫你都要放于心上，将来夺嫡之路被人掣肘之事只会越来越多。”
帝王之术，确是如此，德妃没有说错。
但是，放弃谁都可以，唯独顾青芝不行。
高烨看出封斩夜的为难，接过话开口：“姑母是不是忘了，其中一人是当时帮我混入云升观解救您的侍卫，他还替我们拿回了联名上书。”
“我记得，那小侍卫颇有些本领，不过如今一切以端王为主，我们为他去与左相硬碰硬，倒也没太大价值，他不也想好了自愿留下？便是有点可惜罢了。”
德妃显然知道这二人的用意，谈笑间把自家侄子的话堵了回去。
如今封斩夜与高家绑在同一条船上，德妃此言也无可厚非，高烨张了张嘴巴，只得哑火。
一旁的少年却蓦地站起身，冲德妃拱手行礼。
“我明白德妃娘娘的意思，但我现下的处境，能够信任的人寥寥无几，重新培养还需假以时日，她是我唯一可以交付后背之人，此次相府扣人，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若我此刻退缩，将来如何在朝中立足？”
高烨一听，又想起方才吴方所述相府内的情况，连忙接过话头：“说不准稍后下朝之时陛下与那老狐狸议事，端王就会先被他告上一状，真要等到那时，姑母，我们可就被动了！”
甘宁殿内一阵寂静，高烨和封斩夜都在等候德妃的回答。
坐在上位的女人沉默半晌，微微颔首，唤来容絮。
“去准备些参汤补品，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去御书阁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