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卞向阳赌对了。
刘丹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能做到一市之长，背景与机遇不可或缺，但没有真才实学和一些独特的本领，那肯定是不行的。
现实中，也有少数花瓶式女性领导活跃在权力场上，她们的上升通道是自己的灵与肉，但真正到了一定级别，当学识等综合素质与地位、层次严重不匹配时，天花板也就出现了。
那时候，她们也就止步不前了，随后只能被时间的洪流淹没、洗刷、冲走……
有自知之明的，急流勇退或可保周全，甚至在公众面前赚得美名。
人心不足蛇吞象，过度痴迷于权力的，继续扒掉底裤往前冲，往往坠入深渊摔得头破血流，最后身败名裂惨不忍睹。
刘丹出身不俗，经济学博士。
她的父母都在政界混了一辈子，内心深处并不愿意让她接过衣钵继续从政，他们更希望她趁着年轻在专业上取得突破，中年后有所斩获便回归家庭，安静地做个相夫教子的传统女性。
毕竟，宦海深不可测，暗礁多、险滩多。一个女子家家，让她像自己一样操劳大半辈子，很多时候甚至还要从火中取栗，长期忍受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们于心不忍。
可是，知识分子往往爱钻牛角尖，尤其是经济类专业人才更甚。
多年前，一直扮演着乖乖女形象的刘丹，大学毕业后按照父母的安排，顺利进入金融机构工作。
但不久后，因处处受制而郁郁寡欢的刘丹，便厌倦了这种生活。
直到她被提拔为业务主管，初尝权力味道的她兴奋不已。她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并义无反顾地制定了事业发展规划。
有些认知、欲望与行为，血脉里有。父母的事业与成就，对子女的影响往往较大。
正如刘丹所想，爸妈都是领导干部，凭啥我不能？或许，我能比他们干得更好呢？
当然，刘丹想转行从政的初衷，更多的是想谋个好位子，找到适合自己的平台与机会，多干些自己喜欢的实事、好事。
有为才有位？
不，有位才有为。
至少，刘丹是这样认为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刘丹如愿以偿，从国企到县里挂职副县长，并一路披荆斩棘、开路搭桥，连跑带跳在多个岗位上饱经历练后，她46岁“花样年华”时终于干到正厅，成了凤毛麟角的女市长，于两年前来到横石山上岗。
学行政的，精于管人，重过程。
学经济的，善于管事，重收益。
作为经济学领域的专业人才，刘丹在管人管事时也一直在确保过程正确，极力地规避各种风险，小心地保护着自身的羽毛。
但内心深处，她对一些所谓的精细化管理，那种不计成本、不问成效的做法嗤之以鼻。相比而言，她比较注重结果导向，更追求效益，更在意投入产出比。
黄狸黑狸，得鼠者雄！
卞向阳今天那些话，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但他把很多人不敢说、不愿说、不能说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她叫了好。
刘丹当然知道，金小桔紧盯着自己的空闲时间，那么着急召开这个会，目的便是让她先见一见卞向阳，亲自观察一下这个小伙子，有个初步印象。
女人做事都很在意眼缘。
用金小桔的话说，虽然人是她推荐的，经过她综合考察分析认为挺适合，但至少得让刘丹看着顺眼吧？
尤其是找秘书这种事情，如果秘书让领导看着都别扭，那还怎么能愉快地工作？
“你觉得，这小伙子好在哪里？”从会议室出来，刘丹问道。
“市长，我觉得他还没有被污染。干净、纯粹，本质可靠、棱角分明，而且文字功底扎实，学识基础不错，可塑性极强，挺好的。” 金小桔在刘丹身后紧跟半步，她直言快语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金小桔与刘丹是上下级关系，但却相处得情同姐妹，这不太符合现实逻辑，让很多人都看不透。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别猜，你猜来猜去，怎么也猜不明白！
不过，正是因为金小桔深得刘丹信任，她这秘书当得那可是相当潇洒，尤其是拉虎皮、扯大旗的事情，她可干过不少。
当然，这也是金小桔特别感激刘丹，得知刘丹要安排自己去县区任职后，她特别上心、特别着急要给刘丹找秘书的原因。
在没有敲定刘丹新的秘书之前，她并不着急离开。
此前，倒也有不少各级领导，他们通过多种方式推荐了一些人选。
一部分，让刘丹直接拒绝了。
剩下的一部分，金小桔分别调查梳理基本情况后，发觉大多来历不俗。换句话说，能成为被推荐人选，没有两把刷子的，还真够不着。
本来，这倒是好事，人力资源也是生产力嘛。
但那些人要么能力不行，要么推荐者或本人动机不那么纯。要不就是金小桔极不喜欢，直接先斩后奏就给否定了。
她也查了卞向阳的来历，知道了他欠债离婚的事情，虽然有点瑕疵，但她认为那是环境因素使然，与卞向阳个人素质并无太大关系。
她太了解底层人的生活了！
本质善良的底层人，他们都很难逃脱现实的摧残。
也就是说，把其他人放到卞向阳的生活环境里，如果没走狗S运的话，结果大概率是一样的。
有时，一个人顺风顺水，亦或是命运坎坷，与这个人的本质，真没多大关系。
当然，还有两个重要的原因。
一个，是汪丽丽的极力推荐。因为领导出行要安排勾兑宣传细节，金小桔和汪丽丽打过不少交道，二人关系不错。
另一个，金小桔觉得，卞向阳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他同样来自农村普通家庭，虽然靠读书离开穷山沟，有了表面风光的稳定工作，但实则一如从前，一样无依无靠。
“看得出来，单纯无知、棱角分明倒是真的。” 刘丹欣慰一笑，“但是，会不会稍显青涩，不怎么成熟？”
此前，秘书长王兴桥和刘丹聊起来，也提过政府办新来了一个小伙子，看起来挺不错。王兴桥未敢明说，但刘丹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事，金小桔并不知道。
“是的，市长。”金小桔呵呵一笑，“所以我说，他可塑性极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我有种强烈预感，他要是跟了你，强将手下无弱兵，假以时日，定然突飞猛进……”
“你这么急于推荐他，是着急下去了吗？” 刘丹停住，笑盈盈地盯着金小桔，故作责怪的样子，“怎么，跟着我时间久怕了，还是腻了？”
“没，没有，市长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金小桔连连摆手，“说实话，我并不着急离开。这机关大院，挺让人留恋和不舍。而且，我跟你提过的，你忘了吗？不给你带出一个满意的人来，我是不会走的。”
“看把你吓的！我逗你玩的。我还不了解你吗？” 刘丹偷笑，“对了，这小伙子，是谁调过来的。”
“市长，是王兴桥秘书长。”金小桔回道。
金小桔何等精明，马上就意识到刘丹想了解什么情况，她迅速补充说道：“我刚刚得知，是卞小然向秘书长推荐他的。就是横山集团张笑天董事长的二夫人，你见过几回。她可是从这个大院里弃政从商的……”
的确，金小桔刚从王兴桥那里了解了卞向阳的来历。
金小桔不知道的是，卞向阳调到市政府办，其实是江自豪委托张笑天，张笑天直接和王兴桥秘书长联系安排的。
王兴桥第一次见到卞向阳时，问过卞向阳和张笑天什么关系。卞向阳担心被问多了答不上来，想起江自豪先前的提示，故意把卞小然扯进来了，都是卞家人，这样更显得合适且让人容易接受。
而金小桔向王兴桥秘书长打听的时候，王兴桥担心，张笑天毕竟是商人，自己好歹是一名官员，他怕直接说出张笑天来，让人过度解读或者联想生疑，以为自己巴结市里的首富、会不会存在利益输送呢，便顺口说是卞小然推荐的。
“哦？”刘丹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