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见奚瑶沉默不语，沈越眉头微挑，便若有所思地从她手中抽出那张信纸，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低阶密咒，并非完全不可逆。”
他意态闲适地侧了侧脸，掀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眼奚瑶，“若是小师妹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帮你将这信纸承载的记忆，重现出来。”
记忆重现？
奚瑶闻言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纸上，就立马点了点头。
见她允准，沈越唇角微勾，就凝了个清风朗月般的微笑。
将信纸平放，以灵息托举于身前，哧啦的电流声响之中，沈越垂下眼眸，指尖于虚空轻点，雪白的信纸之上便隐隐闪过几行小字。
信纸往上一寸，也慢慢浮现出了肖舟的面容。
信纸上闪过的小字愈多，肖舟的面容便也更加清晰起来。
奚瑶抬眼，用神识仔细看过去。
肖舟表情紧张，眉宇间隐隐有焦灼之意，写字的手也一直在抖动，时不时还抬起头，左右环顾着四周。
“这么紧张的吗？”奚瑶偏头，眸中就带了点疑惑。
魔皇身陨后，罗浮曾审查过魔宫中的所有侍女魔卫，后来虽已确定魔皇体内的蜚之血，是楚棠所致，可却并没对她下手。
更遑论肖舟。
可这人的表情，却分明是在躲什么人。
奚瑶眯了眯眼，卷翘纤长的睫毛就微微一动，快速扫了眼肖舟身上带着的东西，她微微一愣，语气就有些沉，“春桃没了。”
“春桃是谁？”自肖舟的身影在信纸上方浮现，沈越便将目光静静挪到了窗外，耳中听到她莫名冒出的一句话，目光便飞快地瞟了眼信纸上方。
曾来送过信的那位中年人，神色凝重地趴在街角边，写着什么。
一只手却搂着个四方的小木盒，盒角处，刻有字迹潦草的“春桃”二字。
木盒不是魔族的样式，制式十分规整，盒上的纹饰却普通，瞧着，倒像是那些不通仙法的凡人们，用来装殓亲属的骨灰盒。
春桃？
沈越正低着头琢磨春桃是谁，一旁的奚瑶轻叹了一口气，却已经摩挲着下巴，意味不明地开了口。
“二师兄你说，魔宫就这点人，她会死在谁手上？”
眸光一动，奚瑶仔细看了眼肖舟笔下的内容，就思索着偏了偏头，半晌，她才幽幽开口道，“难道是山月净尘楼？”
对这个避世的大宗，她本来是保持着避而远之的态度的。
可老天，似乎一直在将她，往山月净尘楼面前推。
奚瑶轻叹一声，抬眼继续看向信纸上方。
肖舟已经开始折叠着信纸，正小心翼翼地送入信封中，仔细封装。
信纸之下，闪烁着电流的灵息哧啦哧啦一响，吐出最后一点回忆的信纸终于承受不住，猛地一炸，化为飞舞的银蝶，四散着飘落。
奚瑶抿唇，视线追着一只银蝶望向窗外。
回忆了一下肖舟笔下的内容，她猛地转身，抬脚便准备离开此处。
“阿瑶，你干嘛去？”
沈越一愣，见她马上就要走出侧殿，眉头一皱，就劝了一声，“灵犀城的仙人洞府，怎么算都还有一月余才会开放，参加完罗浮的继任典礼再去亦不迟。”
“我不走，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禁地把云前辈拖回来，让他把陆清雅叫醒。”奚瑶头也不回，只随意地冲着身后的他摆摆手，便掀开帘子出了侧殿。
因着如今的魔皇是罗浮，怎么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奚瑶想了想，也就没有唤出菩提叶子，只顺着台阶下了浮云台。
“苏承是谁？”她刚从殿中离开，沈越二号再度穿墙回来，站到一号身边，一脸高深地注视着奚瑶身影，慢慢消失在台阶下。
一号对这个名字也有些陌生，想了想，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应该是与小师妹青梅竹马，从小认识的那个世家兄长吧？”
据下属探听，小师妹离开天一宗前人际关系十分简单，拢共认识的人，不超过十个。
一个会让肖舟，言辞恳切地叮嘱，让她一定要赶在下月末入灵犀城仙人洞府，与之见上一面的人。
怎么也该与她很相熟才对，且又刚巧姓苏。
“不对吧。”沈越二号眼神疑惑，“那玩意儿不是叫苏契吗？”
“苏契就苏契吧。”沈越一号垂眸，瞥了眼地上散乱的白纸，就又懒懒地坐回了窗边，“不过，春桃又是谁？”
他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殿中那一袭黑袍，“瞧着小师妹对她之死，倒颇为在意似的。”
“喔，陆清雅同乡。”黑心沈越气定神闲地屈起手指，弹了弹自己黑袍上并不存在的灰，余光瞥过窗口，本想开溜，却被殿中另一个自己，有些讶异的嗓音给拉了回来。
“同乡？”沈越一号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消失，有些意外地开口，“你不是说，陆清雅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没了吗？”
“我骗他的。”黑心沈越目光扫过窗下那一袭不染尘的白衣，神色陡然一变，就有些冷嘲地开了口，“你知道的，毕竟我一开始，不过是想找一条退路。”
“所以……”
他似笑非笑地扬了扬下巴，“那个村子里的人，有没有活口，我何必关心？”
沈越一号闻言，眉宇间浮出恼意，“那你之前所说，已经帮陆清雅报过仇的话。”
“自然也是假的。”黑心沈越一身黑衣，隐在光线昏暗的侧殿帷布之后，一扬唇，便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你当时体弱沉眠，大约不知。”
“彼时我与罗浮循着血腥气进入陆清雅的村子，村中已只余几个善后之人，而我们在地窖中找到他时，不过想着不能白得他一条命，所以才顺手将村中余下的恶人都除尽了。”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凶……”
轻笑一声，他慢悠悠地开口道，“这……我可不知道。”
“怎么了，觉得我很可恶，是吗？”
黑心沈越无辜地歪了歪头，“可我为什么会出现？别人不明白，你还不懂吗？我，不过是你懦弱无能时，推出来挡箭的盾牌而已。”
“你既知道我是个什么模样，就最好别妄想我会存着什么善心。”
他轻笑一声，嗓音疏离冷淡，意味不明地瞥了眼窗前的另一个自己，一挥袍袖，便转身，直直穿过侧殿的墙壁，迈入了沉寂的夜色里。
“嗤”的一声轻响在耳边响起，他还未站定，奚瑶却捧着点微光从旁边钻了出来。
“二师兄。”
小姑娘捧着一点白光，一本正经地开口，“陆家村的事，展开说说。”
深吸了一口气，身着黑袍的沈越就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呵……小兔崽子。”
“我瞧你眼睛不好使，耳朵倒挺灵。”
“这个墙角听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