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海上薄雾氤氲。
环绕着水城的整片海域，于常人眼中，泛着湛蓝的幽光，深邃而静谧，落到奚瑶眼中，却是带着肃杀之意的碎金色泽。
龙血……
这么大的出血量，那条龙不死也残了吧。
她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待天光大亮，海上浓郁的金色消散，才慢慢收回目光，眼角的余光一扫，却瞥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
“丹奈？”奚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视线在丹奈与辽阔的海面之间扫了扫，眸中便凝出了一抹异色，“她在这儿站了多久？”
云宴低头看了一眼，“没注意……”
似乎是察觉到云宴的目光，楼下丹奈往回走的动作，陡然加快，不过三两步，她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客栈的门后。
奚瑶琢磨了一下丹奈最后那几步，几乎算得上是仓皇逃窜的步子，忍不住就觑了云宴一眼，“我觉得，她好像很怕你。”
“抱歉阿瑶，你对我似乎有什么误解。”云宴平静地笑了笑，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里，轻描淡写地开口。
“我是死了，不是废了。”
少年面如雪玉，一派稚嫩模样，脸上偏带着与年纪不符的老成持重，一字一句缓缓说来，眉眼间，又蕴出了一抹久居上位的傲气。
奚瑶闻言，无语地瞟了他一眼，很难评究竟是死了好，还是废了好。
轻叹一声，她侧过脸瞟了眼窗外，就提议道，“我们出去转转吧。”
稍稍琢磨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去岩城。”
云宴心下明白，知道她是想调查一下仙人洞府，便无可无不可地挑了挑眉，至于一旁的小天狗和忌余，对奚瑶的话，自然是没有不从的。
叫上睡眼惺忪的陆清雅，一行人也就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照旧是用一枚下品灵石，唤了条蒲夷鱼过来，可刚等奚瑶站到鱼背之上，却瞧了场不大不小的热闹。
水下黑影穿行重叠，浑厚沉闷的怒吼声在水面炸开，一个衣饰华贵的人族修士，刚用御空术逃上天，就被十数条一跃而起的蒲夷鱼，给狠狠拍进了水底。
水花猛地炸开，浇了奚瑶等人一头一脸。
陆清雅抹了抹脸上的水，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眸，就好奇地扫了眼黑影翻涌的水底，“鱼兄，他们在干嘛？怎么还对客人动上手了？”
蒲夷闷闷开口，“鄙陋的人族，对吾主不敬，该罚。”
吾主……
陆清雅神色复杂地转头瞥了眼奚瑶，嘴唇微动，就极小声地开了口，“你师兄……”
“呵呵……”奚瑶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清了清嗓子，就不动声色地扭过了头，“走吧蒲夷，载我们去岩城。”
“姑娘，水城不好吗？”
蒲夷将眼睛从水下抬起，不解地注视着她，“岩城有的东西，水城也有。”
“也不是……”奚瑶低着头，帮小天狗和忌余把身上沾染的海水弄干，闻言，便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们就是随意转转。”
听她如此说，蒲夷沉闷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睛就缓缓地沉入了水中。
但凡是人族聚居之地，只要是饭点，必然会笼罩着食物诱人的香气，甫一上岸，陆清雅就揉着肚子提议先去吃早膳。
丹奈带过来的早点，忌余和小天狗吃了个心满意足，奚瑶却一口没动。
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香气，她立马就点了点头。
饭要吃，该打听的事儿也不能落下。
左右逛了逛，奚瑶就拉着饥肠辘辘的陆清雅，寻了个人比较多的酒楼坐下。
正是饭点，酒楼柜台旁摆着一桌一椅，椅上端坐着一位老人，正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仙人洞府，乃至整个灵犀城的由来。
大堂里，食客挤挤挨挨地凑在老人旁边，正津津有味地听着。
楼下已经客满，奚瑶一面听，一面就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灵犀城近海，带着虾蟹贝类的早点不少，陆清雅做主，要了十笼虾饺十笼蟹饺，并一大钵海鲜粥和几样小菜。
奚瑶则捧着茶杯，站在二楼栏杆处，认真地听着楼下老人说话。
可惜，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她眉头一皱，又兴致缺缺地退了回来。
“怎么了？”陆清雅往嘴里塞了只虾饺，含含糊糊地开口问她，“那老头儿说得不好吗？”
“渔村出生，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少年，一朝得道，苦修后成功飞升，感念故乡，于成仙后降下福泽，庇佑故土。”奚瑶坐到桌旁，撇撇嘴，三两句就将老者将的内容给总结了一遍。
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了碗海鲜粥，她就叹息了一声，“剧情很完整，逻辑上猛地一看没有问题，细想却有些不通。”
“最重要的是……”
她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故事里，没有龙族的影子。”
陆清雅闻言，吃饺子的动作却顿了顿，茫然地眨眨眼，他就小声问了一句，“这个故事里，必须要有龙吗？”
“也不是。”奚瑶想了想，才道，“只是我觉得，应该要有才对。”
她环顾一眼四周，见周围人太多，只能无奈地表示回客栈再详细解释给他听。
陆清雅大度地点点头，也便低头喝起粥来。
刚煮好的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奚瑶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角的余光扫过楼梯口，心中一动，就朝楼梯口百无聊赖的小伙计招了招手。
见有人招呼，伙计眼睛一亮，就殷勤地小跑了过来。
像这种用餐途中单独招呼店小二的客人，不是要加餐就是要问事，若是问事，回答得好，赏钱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站到桌旁，他就笑吟吟地拱了拱手，“几位客人，有何吩咐。”
奚瑶清了清嗓子，就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点事儿。”
“是关于仙人洞府的吧？”
伙计很机灵，不待她开口细问，就拍着胸脯打起包票来，“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客人们只管问，小人保管比梅老讲得还详尽些。”
云宴不能进食，一直半阖着眼眸听他们说话，见此就笑着开了口，“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好了。”
“都说一遍啊……”
伙计一怔，脸上就露出为难的神色来，“那可说的，未免就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