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敏本来答应姜恒第二天就把经销商的名单搞到手的。
但是龙哥和手下的人天天在厂子里晃悠。
还有一个两个胳膊上都是大纹身，叫顺子的平头男人，非要跟着宋佳佳学什么服装打版和设计。
她根本没有机会去苏觉晓办公室偷拿名单。
今天苏觉晓去市里开会，她以为机会来了，可那个顺子还在，她想了各种方法，打算支开顺子，可都没有成功。
顺子就跟迷上了剪裁一样，拿个破剪子，一直裁衣服。
宋佳佳还时不时让她站在台子上比量一下新款的衣服。
何敏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也只能站在上面任宋佳佳摆弄。
过了一会儿，顺子被龙哥叫了出去。
宋佳佳又因为家里的事提前回家了，她的机会才算来了。
她拿着资料，刚想拍照，但一大群人又突然拿回来了，她只好把资料放在了包里。
最近姜恒都没有来接她，何敏只好自己花高价打了个的士去酒店的找人。
按响房间门铃，过了好一会儿，姜恒才起来开门。
“谁啊？敲什么敲？！”
打开门，何敏看见姜恒头发乱糟糟的，穿着酒店提供的睡袍，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几天他和那些港城的公子哥玩得太厉害。
打牌、泡妞，偶尔说点生意上的事情。
好玩是好玩，可他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累。
今天他实在熬不住，才回酒店休息。
“阿恒……”何敏轻轻叫了姜恒一声。
姜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我睡觉呢。”
“阿恒，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何敏目的再明确，也只是个小女人，她也会幻想有朝一日姜恒这个港城的公子哥，会爱上自己。
“我不说了这几天忙嘛，过几天就去找你了，你急什么急。”
姜恒一直在门口站着，丝毫没有将何敏让进门的意思。
他现在对何敏不感兴趣。
清粥小菜偶尔吃一口还行，他的胃口大，还是喜欢大鱼大肉。
特别是那几个公子给他安排妞，比何敏好吃多了。
何敏被姜恒怼得说不出话来，“我……阿恒……”
“小敏，我这几天真的太累了，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去找你。”
姜恒说完，就要关门。
何敏眼疾手快，挡住了门，今天她必须把这份资料给姜恒，让姜恒知道自己是个有能力的人。
“阿恒，你等一下，我已经把那份资料拿到了。”
姜恒一听，困意突然全无。
前几天他跟老爸通话的时候，老爸就问他打算怎么打通内地市场，他支支吾吾半天，说自己有经销商的名单，已经都谈妥了。
老爸并不相信他的话，只是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钱一直没有到位。
“资料你都拿到了？”
何敏点了点头，“嗯，下午刚拿到，我就过来了。”
姜恒突然露出个笑脸，亲昵地把何敏拉到了屋里。
这份资料上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就是销售渠道，就是钱。
有了这个资料，老爸肯定将钱打过来，到时候他就能在内地大展拳脚了。
想到这里，姜恒觉得自己全身都有力气，他一把揽过何敏，将人搂在怀里，接着推倒在了床上……
杨局力捧“永青”这件事，羊城服装行业的都知道。
甚至有一些人猜测说杨局和苏觉晓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这几天卢晓燕跟贾耀祖去了趟市里，办土地审批的事情，正好听到前面排队的两个男人聊天，说他们永青的闲话。
“诶？你听说了吗？永青服装厂的那个苏什么，对，苏觉晓，好像关系很硬啊。”
“关系硬？呵呵，我可听说她跟市里一个局长关系……”
“你说的不是杨局吧？他都四十多了，都快当那小丫头的爹了。”
“嘿，你懂什么，这是乐趣，什么时候咱们有钱了，也能体验这种乐趣。”
卢晓燕听了气得握紧了拳头，上去就要揍人。
还是贾耀祖给拦了下来，拖到了车上。
两人办完事回到厂子，也一直沉着脸，卢晓燕是真的气不过，刚才没动手，她的手很痒。
苏觉晓看出这对小情侣之间气氛有些不对，捏了捏卢晓燕的脸颊，问道：
“晓燕，怎么了？跟阿祖吵架了？你要是打不过他，就去找他老妈，还有姐姐，姐夫。”
贾耀祖刚从外面卖水果回来，听见这话吓得手里的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诶诶诶，财神奶奶，你干嘛？”
自从贾耀祖把晓燕带回家介绍给家里人，他就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现在贾家有他没他一样，他老妈只惦记财神奶奶，还有他家晓燕。
“我在帮晓燕啊？”
“财神奶奶，你这不是帮她，这是在坑我。”贾耀祖欲哭无泪啊，还好他回来早一点，拦住了。
要不然，他老妈肯定换锁，还会顺便把他的铺盖卷扔出来。
“我没有啊？我这绝对是助人为乐。”
苏觉晓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
贾耀祖很想说，你不是助人为乐，是让我无家可归。
“财神奶奶，这事和我没关系，是今天晓燕听见有人嚼舌根，说你……”
贾耀祖说了下上午听到的事情，说完他才看见晓燕冲自己使眼色，也知道自己话有点多了。
“那什么，财神奶奶，我不应该跟你学这些，他们都是放屁。”
谁会愿意听到这些闲话呢？
可苏觉晓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笑了一下。
卢晓燕捏了一把贾耀祖，又担忧地看向苏觉晓：
“小苏老板，你不生气吗？他们这么说你？”
“为什么要生气？现在只是个开始，等永青发展壮大的时候，脏水还会越来越多。
这点承受能力要是没有，就不用开公司了。”
泼脏水、搞舆论战，各行各业都有。
当一个人往上爬的时候，下面总有人想把这个人拉下来。
当发现自己拉不下来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手段。
毕竟没有什么方法比摧毁一家企业名声更容易的了。
卢晓燕和贾耀祖两人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记住，身正不怕影子斜！”
***
“永青”有了杨总的帮忙，地块很快批了下来。
新厂房的地址很好，就在入城口的新建的高速公路旁。
这是杨总费了大力气要来的一块地。
这边是羊城的第一条高速公路，听说再过几个月就竣工了，开通时间应该是在八月份。
这条线路不长，才十几公里，但过几年各个高速公路打通的时，新厂就是绝佳位置了。
“小苏老板，下周可以开工了。”龙哥带着兄弟们从新地块那边回来，兴冲冲推开苏觉晓的办公室的门。
苏觉晓没有那么兴奋，反而表情很严肃。
“龙哥，开工的事情再往后拖一周。”
“怎么了？”龙哥感觉到一丝紧张。
“龙哥，你坐，我有事跟你说。”
龙哥转头跟身后的兄弟们说道：“你们接着去学习，顺子，你师傅还找你呢。”
打发走了这些兄弟们，龙哥顺手把门关上，坐了下来。
“小苏老板，怎么了？”
“刚才杨局给我打电话，市里叫停了咱们的项目。”
“啊？所有审批程序都走完了，也合规，怎么叫停了呢？”龙哥刚才去看地的时候，还有附近工地的人恭喜他们呢。
“有人看上了这块地。”
羊城的服装圈子就这么大，本地的没有人讨嫌来抢这个地块，外商也看不起这么点小厂子。
人家花的是美刀，要建厂也是五千一万人的大厂。
“谁？我带人去干他！”
龙哥啪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撸胳膊挽袖子，露出大纹身，就要出去打架。
龙哥跟苏觉晓时间久了，已经快要变成了商人了，可刚才没忍住，身上的江湖气一下子窜了上来。
也只有在这时候，苏觉晓才会想起，龙哥曾经的职业。
“龙哥，你先坐。我跟你细说。”
苏觉晓用脚趾头都能想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捣的鬼。
龙哥也觉得有些激动，现在再谈打打杀杀就不太合适了。
“这片地可能要被分出去一半左右。”
“什么？”
“看上咱们地的人，在旁边也要建一个服装厂，面积比较大，但因为是港商，所以市里的意思是先满足他们的需求。”
“放他娘的屁！明明是咱们先开始的。”
龙哥混道上这么多年，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这跟谁先开始没关系，市里让咱们让出去一半，我的意思是让出去三分之一，市里也同意了。”
“三分之一？”龙哥琢磨了一下，也知道没办法，毕竟土地是市里说了算，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这三分之一还是杨局给咱们争取来的，拖后一周开工，是等隔壁厂子先开工。”
苏觉晓也很无奈，但现在这时候，外商、港商就是横着走。
最生气的不是他们，而是杨总。
他推动的项目，被宋局那波人截了胡，心里气得要命，刚才给苏觉晓打电话的时候，破天荒地骂了一大堆脏话。
挂电话之前，还说了一句：“小苏啊，好好干，你一定要比他们干得更好，气死那个姓宋的！”
等人家开工就开工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龙哥出去后把事情跟兄弟们说了一遍。
众人摩拳擦掌，抄起家伙就要去揍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龙哥这群人要重出江湖呢。
“去个屁！你知道是谁啊？人家是港商，咱们人都找不到。”龙哥也很无奈。
他们不知道是哪个港商，但有人知道是谁。
何敏在隔壁办公室听到龙哥拍桌子的声音，心里一阵窃喜。
姜恒拿到名单后，给老爸打了个电话，告诉老爸解决了销售渠道的问题，又说了不少好话，拍了拍他老爸的马屁。
“你确定这个项目能成？”
姜万城松口了，这个儿子最本事，他早就看出来了，可毕竟是自己儿子，说什么都得帮一下。
“肯定的，爸，销售渠道我已经让人打通了。”
“这么快？”姜万城有些不信。
“我找了个比较厉害的销售经理，她手上渠道多。”
在姜恒的包装下，何敏俨然成了一名优秀的销售经理。
“那就好，这是咱们船业集团在内地的第一次投资，还是跨行投资，别出岔子。”
“放心吧，爸，我已经注册好了公司，就叫万城服饰公司。”
姜万城一愣，但随即呵呵笑了一下。
这个小儿子虽然没什么能力，但至少能哄他开心。
第二天便让财务转了五千万港币过来。
姜恒收到消息的时候，激动地抱着何敏转圈，“小敏，你就是我的福星。”
何敏也跟着高兴，但还是有些不解：
“阿恒，你大哥二哥做的生意都是几亿、十几亿的，你老爸给你五千万，是不是……”
姜恒最讨厌有人拿他和别人比较，但今天高兴，没跟何敏计较，还解释了一下，
“我们家虽然大，可除了每个月几十万的零用钱，别的钱我们是拿不到的。嗐，你不懂豪门的痛苦。”
何敏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在她的认知里，所有的儿子都是平等的，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姜恒拿到钱后，一切路都容易打通了。
他先是找到宋局，又见到了羊城负责招商的副市长。
本来市里批给他一块更大的土地，可姜恒哪儿都不要，就要“永青”已经定好的地块。
同类企业规划在一起也很正常，现在各个城市都在建产业园区，这片做成服装产业园对市里今后的规划有很大好处。
副市长做主，让杨局找苏觉晓商量，将地块让出了三分之一。
宋佳佳正和顺子讨论款式的问题，师徒两人做了一款夏装长裙，已经全部做好，打算让何敏试试。
“小敏，你去穿上这件衣服，我和顺子看看，可能还要再改下腰身。”
宋佳佳拿着裙子，递给了何敏。
谁知，何敏一把推开了宋佳佳的手，冷着脸拒绝道：
“我不试，你找别人吧。”
“诶？你是厂里的模特，小苏老板把你安排在我这里，就是让你试衣服的。”
宋佳佳也很不高兴，别的事情她都能忍，何敏工作消极怠工这件事，她是再也忍不了了。
何敏拿着包站了起来，嘲讽道：
“呵，让我试衣服？恐怕你还没这个资格。你就是个裁缝，装什么服装设计师。”
“你怎么说话呢？”顺子腾的站起来，站在了师傅的前面。
“我就这么说话了，你一个街头混混，还学上裁缝了，给我提鞋都不配！”
“艹！我打不死你！”
“打啊，打啊！”
*****
隔壁的争吵声，引起了苏觉晓和龙哥等人的注意。
几人赶紧起身去看发生了什么。
打开门，看见宋佳佳气得哗哗掉眼泪，她是一万个没想到，何敏能说出这么多恶毒的话。
她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何敏怯生生，求小苏老板收留的模样。
这才多久，对方就变成了这样。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宋佳佳指着何敏，气得全身不住发抖。
“我说了，我不干了，你管不着我！”
何敏想今天想好久了，她要让一直踩着她人看看，自己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
“何敏！你干什么呢？”
苏觉晓早就知道何敏有一天会这么做，姜恒昨天确定建厂，今天何敏就憋不住了。
只是何敏小人得志的嘴脸让人看了，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苏老板，你来的正好，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我不干了！”
“不干了？”苏觉晓假装很吃惊。“小敏，你不敢去哪儿？”
“我去哪儿不用你管，我自有去处。”
姜恒答应让何敏当新厂的副经理，工资什么的先不说，就是地位也不一样。
龙哥不知道何敏在背后干了什么，一直把何敏当妹妹看，劝道：
“小敏，是不是顺子惹到你了？要是那小子，我训他，你一个女孩能去哪儿？”
“龙哥，谁也没惹到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不想干了。”
何敏瞥了苏觉晓和众人一眼，她太享受此时的感觉了。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她。
要是这群人知道她当上了“万城服饰”的副经理，会不会吓一跳。
想到这里，何敏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众人脸上精彩的表情了。
“行，何敏，你要走可以，我让会计把工资给你结一下，免得你回老家时候没有钱。”
苏觉晓装作惋惜的样子，让卢晓燕去叫人。
“苏老板，这点小钱，我就不要了，我回不回老家也用不着你操心了。”
何敏傲慢的态度，已经激怒了卢晓燕和其他人。
大家眼里闪着的怒火，但小苏老板没发话，大家都没有轻举妄动。
“哦，对了，小苏老板，这里是五千一百块。是你借我的钱，一百块是利息。”
何敏从包里翻出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接着，推开卢晓燕等人，又回头白了苏觉晓一眼。
这鬼地方，她早就待够了。
卢晓燕看着何敏离开的背影，气得大骂，
“小苏老板，你看啊，何敏忘恩负义的样子，猫狗还知道报恩呢！”
“晓燕，人各有志，何敏应该是寻到了更好的去处。”
其实卢晓燕、贾耀祖也大概知道何敏跟姜恒混在了一起。
但何敏小人得志，穷人乍富的嘴脸还是让卢晓燕接受不了。
“小苏老板，你真想得开。真大度。”龙哥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胸怀，要是有人这么对自己。
他肯定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龙哥，你高看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苏觉晓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龙哥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小苏老板就是心肠太好。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么善良，以后做生意会吃很多亏的。
建新厂以后还是要多替小苏老板把把关。
何敏出了永青服装厂大院，心情大好。
苏觉晓、卢晓燕、贾耀祖、龙哥，这些人都知道自己人过去。
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这些人亲眼见过。
离开这群人，她也就跟自己的过去说拜拜了。
何敏走到主街上，等了好半天，才拦到一辆车。
“同志，去哪儿啊？”
“龙跃大酒楼。”
“三十块。”司机是个呲着满口黄牙的本地人，见是个外地姑娘，开口就要了一个高价。
司机以为小姑娘会跟他还价。
平时这段路，也就不到十块钱。
何敏也知道，但她还是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根本没有讲价，从现在开始她，她就是港商服装厂的副经理了。
别说三十块，就是坐一次车三百块，她都不心疼。
司机一愣，他看了看后视镜里的人傻钱多的姑娘。
谈不上特别漂亮，只能说有几分姿色，不过那双眼睛很会勾人。
出租车司机每天见形形色色的人，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女人是给人当情妇的。
何敏也从后视镜看到司机正打量自己，她瞥了一眼，又撩了一下头发。
心想着，男人果然都好色。
“开车啊，我还着急呢。”
司机收回自己的目光，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何敏在后排没系安全带，车子突然起步，闪了一下。
刚想开口骂人，但为了坐车还是忍住了。
心里暗暗发誓，她要买车，要买个比苏觉晓还好的车。
车子很快开到了“龙跃大酒楼”门口，何敏掏出五十块，眼睛都没眨，递了出去。
司机刚要找钱。
何敏大方地摆了摆手，“不用了，零钱留着吧。”
二十块，在老家的时候，够他们一家人生活两三个月。
而现在对她来说，就是小钱。
司机才不管何敏是干什么的，给钱的都是好人。
拿着钱，露出黄牙，笑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何敏第一次一个人体会了有钱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好。
龙跃大酒楼内，姜恒邀请了宋局，还有港城两个公子哥。
一个叫陈宗泽，是纸业集团的二公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想在内地建厂，算是半个正经人。
另一个叫黄展鹏，家里开了个中型的娱乐公司，天天泡在莺莺燕燕里，练就了一双识别美女的双眼。
姜恒带着何敏来，纯属是因为几个大男人一起喝酒没意思。
要是没有宋局，他们仨就找个舞厅了。
第一次正式请领导吃饭，姜恒很谨慎，安排了酒楼，唯独找了何敏调节气氛。
“小敏，快来。宋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叫何敏。”
另外三人的目光落在了何敏的身上，同时夸到，
“何经理真漂亮啊，年轻有为。”
何敏在一声声的赞美中，逐渐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