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啼，不知名的灵鸟扑扇着翅膀越过星月湖，落下一片洁白的羽毛。
湖水金光粼粼，仿若静止，那片白羽悠悠飘荡着。
“昨夜那处被拔了草的沙石，现在可以看看了。”和敏容摸了摸身下的星阵床，感受着一夜过去身上的温和闲适，率先站了起来。
众人也歇息得差不多了，秘境之中灵气浓郁程度远胜于修仙界，仅呼吸之间他们的修为也在缓慢上涨。
若不算那些未知的危险，这处乃是绝佳的修炼之地。
“走吧！”桑榆应了声，跟着站了起来。
其余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阳光下，一点星光并不明显，星阵床很快被收起。
湖面上升起的那面碑石居然在移动，无声无息的，不过片刻功夫，便从湖中央移动到了湖边。
碑石不过人高，是个子最矮的薛玉儿都能伸手探到顶部的程度。
一夜过去，湖边小道上的沙石并无什么变化，还是半干半湿的，踩上去也只是浅浅的留下了一个小水坑，且很快便复原。
“先看看碑石，上古仙界的文字，我可好奇得紧。”陈麒道。
看碑石或看沙石的顺序，其实也无多大区别——准确来说，在这秘境中，所有事基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除了天道给出的预示。
至于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可能存在的机缘，即便没有人明确说出口，但能进入秘境中的都是修仙界中的佼佼者，如何没能察觉其中的端倪。
“那就先看碑石。”桑榆道。
陈麒是队伍中的大前辈，一般没有太大的观念冲突的情况下，大家都会倾向于先紧着他的意思。
沙石下的小坑齐齐转了个向，蜿蜒着通往星月湖碑石的方向。
所有人站在湖边，围着那面碑石转着，看着不属于修仙界的陌生的文字，眼中尽是稀奇。
“这秘境就是上古仙界的地界吧？”陈麒摸了摸那几个字，感受着手心底下凹凸不平的触感，莫名的感慨漫上心头。
两界的界壁已然关闭，仙界已经是他们如今不可触摸的存在，何况是早在仙界之前的上古仙界。
桑榆颔首，“大抵是，”她说，“城门处那两个字是‘未城’，当是上古仙界的城池。”
未城，听到熟悉的城池名称，容与眉头微动，却没有说话，只微微倾身，离桑榆更近了一些。
“未城。”容彩轻声重复了这个词，“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城池。”
容与看向她，黑亮的眸映着灿金的阳光，灼目而耀眼，瞬间竟有些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容彩师姐和他一样，都是亓族人，若她也听说过未城……
容与呼吸放轻。
其余人也都看着容彩，眼里有着期待。
上古仙界的城池，她若是听说过，那就只能是在地仙学府之中，看书册或者听长辈们提起过，说不定跟他们还有某些联系。
多稀奇。
也多让人兴奋——他们对于这个城池一无所知，如今了解的那一丝希望就在眼前。
容彩被这样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看得脸色发红，“我是说好像，并不一定就是听说过，说不定就是我记错了。”
哦，众人稍稍收敛了下眼神。
修者以灵力滋养身体神识，即便是元婴期的修者，神府也常以浩瀚来形容，发生过的事情记错的可能性有多小呢？
大抵是穿不进去的针尖大小。
何况是大乘期的修者。
宁璟温声道：“师姐，别急，慢慢来，想不出来也不要紧。”
容彩轻轻应了一声，眼睛不禁弯了弯。
有个人，他会在你无措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跟你说“别急”“不要紧”，她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略带薄茧的大掌。
一宽厚一纤细，修长的两双手紧紧扣在一处，在无人探究处潮湿了掌心，也潮湿了跳动微微加快的心。
“修仙界居然有上古仙界的秘境，”程万里转开话题，“所以，这就是天道给的一线希望么？”
这个问题很难有人说得清，过去三十年，修仙界的修者、凡人们都无数次探讨、争吵过，灵网上的讯息翻了一页又一页。
当年地仙学府的星岩峰主沟通星轨，推演出来结果之后，发布到灵网上时，用的是“或许”这样一个词。
“经年后有上古秘境降临修仙界，或许是修仙界的一线希望。”
当年被上传至灵网的讯息，是这么写的。
时间并不确定，语气也是含糊的不确定，当年却足够让所有人自疯狂中平静下来。
陈麒本以为这是程万里的感慨，正要附和，却不想有人应了，且应得如此肯定。
是星迪。
他应了，“嗯，星岩峰主推演的结果是如此。”
也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们说话才会这么直接，不会加上“可能”“大抵”“应当”这样有着不确定性的词语。
当然，学府中人都是知道这个结果的，程万里也只是随口一问，星迪也只是随口一答。
但却让三名散修惊讶不已。
“你们星族人，星阵推演之术厉害到这个程度了吗？”陈麒问。
在场十六人中数他活的时间最长，但也数他对地仙学府的了解最少。
这本应是令人十分诧异的事情，但大抵是陈麒倒霉星般的事迹在修仙界中传的太广，导致他“独行侠”“闭关星人”等几乎与修仙界脱轨的行事也广为人知。
薛玉儿忍不住笑，“陈麒前辈，您对学府的了解也太少了吧！”
星族的推演之力还算是保守，黎族人的预言之力才更让人惊奇——可惜这只是传闻，她并未亲眼见过，熟悉的小鱼儿也多用星族人的血脉之力。
陈麒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大惊小怪了，他倒也习惯了自己常与修仙界格格不入时旁人的取笑，此时便也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本也不用接话，且这也不是取笑。
“我们还要继续同行，前辈您可以多了解了解。”还是程万里出来解围。
这位剑峰大师兄，自昨夜过后便自晦暗的心绪里走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有度，今日晨起，便又是学府中人熟悉的大师兄模样。
程时琇目露笑意。
还不错，这么快便从情伤中走了出来，估计回到学府之后和嫣儿也不会生分。两人性子还是过于相近，待在一起久了容易起些摩擦。
但道侣之间，哪能总是甜甜蜜蜜，一点龃龉都不生的呢？
嫣儿还是聪慧些，想出了分开一段时间这个法子。
日头渐热。
众人研究了一番那石碑，除了几个字，摸着触感不平，其余地方皆是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不过是星月湖几个字，当是这片湖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先看看不寻常之处为好。
“湖底下有东西吗？”程时琇问桑榆。
“湖里有些不大对劲儿，”桑榆有些踟躇，“没有一个活物。”
众人一惊。
“这鱼也不是活物？”罗焕伸手指了指正漂浮在水面上，时不时摇头摆尾的金色鱼儿。
桑榆摇头，“不是。”
罗焕立马缩回手指。
又有一群黑鸭摇摇摆摆自远处游来，青蓝的湖面上浮起一片倒影，伴随着鸭子的“嘎嘎嘎”的热闹声响。
“那这群鸭子……”连航有些吞吞吐吐的，也没把话说全。
桑榆会意，“鸭子也不是活物。”她道。
嘶。
黑鸭已经游到近前。
黑鸭的喙居然是朱红色的，又扁又长，不似一般的灵鸭，也不似凡间凡人饲养的家鸭野鸭，全身毛羽油亮光滑，像是某种灵兽。
一群金色鱼儿浮出水面，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黑鸭飞快地上前，一口叼住一只鱼儿，几下就吞入腹中。
天上的太阳分明是暖热的，人们却只觉得背后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