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怀中的人半晌，眸中的情绪令人难以窥探，明知道她已经清醒了，也没有率先先开口，怕她不自在。
倏地感觉腰间的手臂一紧，眸光晃动了瞬。
鹿忧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为情地收紧了手，她失神片刻，想起自己在光天白日之下对檀迦做的事情。
她没想到奇茸菊居然会令她……
以至于她不仅冒犯了，还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吻了檀迦。
而现在，他们在水中相拥，这般的亲密无间。
这个念头一起，她都能感受到周身传来的气息，比池水还要温热。
鹿忧想着，眼睫轻颤，余光便偷偷地往上瞄，想看看他的脸色。
拥着她的身躯岿然不动。
鹿忧抬眸时，碧眸中的雾气还未散尽，朦胧间感受到那清淡的视线从发顶滑落至脸上。
雾气缭绕中，他微低下了头。
她看清了那张脸，眼底掠过丝丝羞赧。
他没禅定。
他一直都在看她。
鹿忧心尖悸动，轻声唤他：“佛子。”
许是在温水中待得久的缘故，她的面色绯红，碧眸可怜地恍若梨花携雨。
檀迦垂首和她对视了片刻，喉结微不可见得滚动了瞬，率性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虽暗哑，但语气却十分温柔。
鹿忧愣了愣，这样的温情令她的心里涌起无限地暖意。
她朝他笑了笑，回：“不难受了。”
他接着问：“可还疼？”
鹿忧摇了摇头：“不疼。”
奇茸菊的药性化解后，她明显能感觉到身体的那股倦怠消失了，整个人的精神好的不行。
除了它和千叶莲华相冲的副作用有些不好外，其他的还是很好的。
檀迦微微颔首，察觉到腰间细微的动作，眉头忽地一紧。
他松开了掌着她脖颈的手，落入水中，将她的拽了出来。
覆在伤口上的素白衣角，已经被泡的有些许松散。
他那会只顾着缓解她体内的痛苦，便忘了她的手还受着伤，这会天气都渐暗下去，那伤口应当更为严重。
鹿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着他紧蹙的眉眼，道：“不要紧的，伤口应该结痂了，我一点都没感觉到疼。”
“伤口在水中这么久，早就没了知觉。”
他正色道。
言语之中皆是对她的关怀。
鹿忧弯了弯眉眼。
可说到这伤口，身上有伤的也不止她一个，她现在依偎的地方，也有着许多伤痕。
她面色陡然凝重：“您身上还有伤……”
他昨晚守了她一夜，晨曦刚露时，早早去为她寻了食物，今日又因为奇茸菊之事，护着她在水中待了这么久，什么都在为她想，独独没有到考虑自己的身体。
檀迦抿唇：“我无碍。”
他眼睑都未抬，仔细地将缠在手腕上的东西拆下，盯着发白的伤口看了眼，随后托着她的掌心放置肩头。
“别再沾水。”
鹿忧缩在他怀中，垂眸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合着，隐约勾勒弧度。
她这般模样，不能轻易上去出现在他眼前。
但心中又关切他身上的伤口，仰头道：“佛子，您先上去吧……”
等他弄好了，她自己再上去。
那轻微的动作不过一瞬，却好似昼光般掠入脑海。
檀迦单手护住她的腰，力道紧绷。
他明白了她的顾虑。
那股清冽的气息紊乱了瞬，鹿忧顿时不敢再动。
檀迦脸上的神情灰暗，墨眸中暗涌微起。
他沉默了会，没有说话，目光忽地扫向古树，随后俯身抱起鹿忧。
涟漪荡漾开来，水声轻缓。
“袈裟未湿，公主披上便是。”
鹿忧呆呆地看着他的下颌，闻言看向自己，身上的袈裟果然不在。
是入水之前，他为她脱下来的。
这般周全……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
“佛子，我身上已经被染湿了，定会将袈裟也弄湿的，您穿上吧，我待在水中，等您生了火将衣物烤干后，再上去。”
与其两个人一起湿漉漉的上去吹风，还不如让他披着袈裟去生火。
至少他还有一件干的衣物，而她在水中也不会冷。
鹿忧想着，补充道：“佛子，您将我放在古树边吧，我可以在水中靠着。”
檀迦的步子顿了下，额间不知是水还是汗，顺着清冷的眉眼滑落，略显凛冽，周身的气势也好似有些收敛不住。
他垂首看向她，目光凛冽中带了几分柔和，仿佛将她所有的心思都参透了般。
鹿忧朝他弯弯眉眼，指尖轻点了下他的肩头。
“我就在水中等一会，您将我的衣物烤干后，我再出去。”
说着又怕他担忧，语气带了独属于女子的娇气：“我怕冷，现在还不想上去。”
让他帮她时，也是这样撒娇低柔的嗓音。
檀迦的手不动声色得紧了瞬。
去了上面确实会有些冷，她只需在水中待一会，他便可弄好一切。
他轻声嘱咐道：“别让手沾水。”
鹿忧轻笑着点头：“嗯。”
檀迦几步便将她抱了过去，衣摆拂开飘落在水中的花絮，将她小心地放下。
树身很粗壮，水的另一边是他们歇息的地方，近水的这处很浅，她靠坐着，便刚好可以将身子隐在水中。
只不过她被护着，太久没着地，腿一落下，就有些发软，身子晃了晃。
手臂一紧，檀迦扶住了她。
“小心些。”
他轻声道。
鹿忧弯唇应了声，顺着他胳膊的力道，将身子隐下去。
他的视线从未垂下过，待她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才微微低头。
洗尽铅华素姿明艳，笑颜似水一般清透柔和。
檀迦凝神，下颌轻抬，示意她将手伸出来。
鹿忧乖乖地将受伤的手伸了过去。
他没说话，避开伤口为她把脉。
体内的药效已经全部散了，脉象平稳便说明她体内的气血已经充盈，没有大碍了。
檀迦收回手，视线落在她衣衫上，随即退后两步，背过了身去。
水滴缓缓滑落，勾勒出的每一寸线条都流畅利落，极致挺拔。
鹿忧看了眼，红晕蔓延开来，有些惊艳于面前的景色。
久久不见动静，他的声音很轻，眸光微垂。
“将衣衫换下。”
话落，随着身后那细微的声响，水中的波痕荡开，拂过朦胧的水雾，一缕缕地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