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得意地瞥了沈宴卿一眼，“顾小姐琴技当属天下一等，妹妹，你若是自觉不配，低头认输也不丢人。强出头抢风光是大忌，妹妹可千万不要逞能啊。”
说着，她指了指酒架最高处的一坛酒，“也别扫兴，琴技不如人，就自罚几杯。”
是断肠酒。
沈宴卿眸色一暗，她当然认得那是什么酒，就连酒量极好的人一次也只是小酌两口，喝完胃热肠烧倒头就醉。
从前她跟着老师傅学酿酒时，可是亲眼见过有人被灌下一整壶断肠酒后吐血而亡。
酒劲极烈，快感极强，当然要命也极快。
沈宴卿装作低头抹泪，委屈地唤着沈姝，“堂姐，你当真就如此容不下我？不仅要损我名声还想我白白送命，堂姐为何一丝余地都不肯为我留。”
被戳破心思，沈姝心虚的不敢看她。可在想起那阵颜面尽失时，她又直起腰板不耐烦地白了沈宴卿一眼，“妹妹这般处心积虑污蔑堂姐，真是叫堂姐心寒。我一片好心，在你眼里竟是过错，真是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可若我与锦宁姐比试，输了是我不自量力妄想一步登顶，赢了则是我不知轻重令顾家难堪。若我认输，几杯下肚我不死也是胃烂肠穿。堂姐，你怎么能把将算计全放在自家人身上。”
她说得字字诛心，动情处她还一个劲地抹她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沈姝哑口无言，在众人的谴责的目光中她尴尬的把头低了又低。
“无碍。”顾锦宁望着沈宴卿的眼中藏了太多思绪，她坐高台轻抚琴弦，“我们不比试，你跟我学首曲子。”
东家发话，沈宴卿不好反驳。
她顺从地坐在古琴前，忍不住抬手拨弦，熟悉的触感唤醒了记忆中的某些东西。
许久不再碰琴，她琴艺生疏不少。试着弹了半首曲子，磕磕绊绊不说还弹错了不少音。
顾锦宁眉目含笑地静静听完，不由得微微摇头，沉默片刻她直接略过，“我这一曲，愿为卿妹妹洗尽浮尘。”
几声入耳，如踏仙境。
沈宴卿哪里学得来，其实从前她也是极爱琴的。那时她弹琴，陆容景舞剑。只是兵变情败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琴。
一曲终了，沈宴卿起身行礼，“承蒙锦宁姐抬爱，愿为我弹奏一曲。我自是比不上，只能以茶代酒自罚几杯。”
这话一出，才消停一会儿的沈姝顿时来了精神，她顺手捞起桌上的一壶酒就塞入沈宴卿怀中，“喝茶水算什么自罚，妹妹这还没入府就开始端起小姐架子，只是喝上几杯清酒又不是要你命。”
她想得很美，若是沈宴卿能酒后失态乱发酒疯，她这一趟也算是不白来，一是给自己出气二是挫挫沈宴卿的锐气。
沈宴卿婉言相拒，“太医叮嘱过我这期间不能喝酒，请堂姐见谅。”
“不就几个破疹子，美还是丑我们大家伙也不稀罕。懂不懂点礼数，喝几杯又不会死。”
照沈姝的架势，她不喝就好像下一刻沈姝会冲上来给自己猛灌一壶一样。眼看在场人也没有再为她求情，她叹了口气。
算了，自己酒量虽差但也许能撑住吧。
她有些发愁，正准备仰头喝下时身后冒出个动静。
“沈姝，你既为她长辈，为何不为她解围替她喝下这壶酒，在沈家祠堂跪了两天学的规训现在就忘了吗。”
“大...大哥？你不是和皇上...”
沈姝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看向神色也有些凝重的顾锦宁。
那男人上前拿开沈宴卿手中的酒壶，沉声道：“我是你兄长沈寅止，今天陪皇上狩猎耽误了些时辰。不过你表现比我预想的出色些，暂时勉强接受你成为我的妹妹。”
男人一身青色长袍，领口仙鹤栩栩如生。他眼尾一颗泪痣在睫毛扑闪下时隐时现，极为勾人。
沈宴卿迟疑地点点头，“其实你接不接受和我是不是没什么关系的。”
沈寅止勾起嘴角，他回头眼神不善地盯着顾锦宁，俯身行礼，“多谢顾小姐劳心办宴，我沈家十分感激。只是今日来得迟些，但愿没坏了礼数。”
“沈兄太过见外，快快入座，宴席依旧。”
沈寅止坐在沈宴卿旁边，单手杵着下巴就那样直勾勾打量她。
沈宴卿不自在地别过头，却正看见战战兢兢的沈姝离桌跟着顾锦宁向后院走去。
“别看了，沈姝那丫头没出嫁前就是她的小跟班，如今出嫁了脑子反而蠢得更厉害。”
沈寅止伸手想要撩开她的头纱，却被回过神来的沈宴卿一巴掌拍开，“别碰我，话说你们今日怎么全跟着皇帝狩猎去了，我在这边都快让人欺负死了。”
“当然是有人故意运作。”沈寅止兀自喝了杯酒，“前几日爹找到我，让我在宴席那日好生照顾你。可就在今天清晨，我们全家就被要求一起围赏皇上狩猎的英姿。我这还是偷跑出来，不然就算你被欺负死我也帮不上你。”
“不过我说，我站假山后头看你半天，你这损嘴可一点都不饶人啊。”
沈宴卿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巧嘴，你这说话难听的才是损嘴。”
沈寅止一筷子敲在她头上，“跟兄长没大没小的。”
吱呀——
“皇后娘娘驾到！”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太监尖细的声音直直钻入耳朵。
沈宴卿手一抖，碰洒了桌边半杯酒。她心神不宁地望向皇后，就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果不其然，皇后只是当众简单一阵问候，就叫沈宴卿来到她的身边。
沈宴卿忐忑地坐在皇后旁边，现在只要皇后强迫她摘下头纱，她这条命就彻底算是风雨飘摇生死未知了。
“沈侍郎寻回一女，应当贺喜。你与州儿之间的事本宫也有听说，还是要多谢沈姑娘舍身救下州儿。”皇后一抬手，云荷就从袖中递出一个玉镯。
“你切莫忘记皇恩，本宫赏的便都是你的。但不是你的，耍手段花心机也是白扯。”
皇后的声音冷冰冰的，沈宴卿连忙跪下，“多谢皇后娘娘恩泽，臣女定当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你为人狂妄，那日秦尚仪回宫甚是狼狈，我理应重罚你。但念在你也曾救驾有功，就赐你门亲事别再沾染皇室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