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同公孙澈约定的时间很早，几乎是在天刚蒙蒙亮，太阳都还未完全跃出地平线时，陈昭已经收拾好行装推开了自己的门，准备离开。
可他没想到，陈宵会站在门口。
他吸着鼻子，肩上还有些夜露留下的潮湿，闻声抬眼看向陈昭：“你自己去？”
陈昭昨夜给几人送信的时候特意挑的时间晚了些，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几个伙伴都有早睡的好习惯。
还有赖床的坏习惯。
这么一来，当几人看到消息时，自己应当已经离赤霄云宗远去了。
只是没想到，陈宵居然会醒得这般早。
“不是，”陈昭接过他的话茬，用神力化了个温热的暖石塞到他有些冰的手里：“和公孙澈一同去。”
暖石的温度算不上低，陈宵忍着滚烫握紧了些：“我也同你一起。”
“不行。”
陈昭拒绝得很直接。
陈宵抬眼，冷淡的眸子没什么情绪，依旧还是淡淡的，语气却没有半分退让：“公孙澈可以去，我为何不可？”
陈昭用手指虚点了两下徐柔柔的屋子和皇甫熙炀的方位：“因为他俩我实在放心不下。”
陈宵挑眉。
“如果你我都不在赤霄云宗，他俩若被上三宗那群人欺负了怎么办？”
“……”
陈昭将手按在陈宵的肩膀上：“你是我最信任的，只要有你在，你们就一定不会出事。”
“尤其现在大师姐三师姐还有闻师兄都不在宗门里，实在不确定上三宗的人对新晋弟子会不会有其他的念头。”
陈宵的眸子缓缓向下扫了一眼，避开了陈昭的目光。
“你要变得更强大，我还等着抱你大腿呢陈宵。”
陈昭同他开着玩笑，但也得不到回应。
陈宵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就是出去转一圈，探望一下我的舅母。”
给几人的留信中，陈昭并未提及苍都，用的说辞都是过于思念亲人，想在鬼王大婚之前回家探望一眼。
“我保证一定会在鬼王大婚之前回赤霄云宗，倘若食言，我就天——”
惯用的发毒誓被陈宵伸手拦下了。
他的手还是一片冰凉。
那暖石并没有让他汲取到更多的温度。
反倒是现在握着陈昭伸出来的那两根手指，陈宵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心安。
在对方期许的目光里，陈宵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只是手中的力气收紧了些：“鬼王大婚前……”
陈宵看到陈昭吃痛的表情才缓缓松开了手，声音不容抗拒：“活着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多人都喜欢同他说“活着”这两个字，就连最近的每日任务，也依旧是这两个字。
陈昭不由得郑重了些：“嗯，会的。”
旭日东升。
逆光中，陈宵眼看着陈昭走向了道路尽头的一辆马车，在马车旁边还有另一人候着他。
直到初升的光芒尽数褪去，陈宵才低头看向手里的暖石。
已经冷了。
“陈兄。”
公孙澈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斗篷上由于长时间的走动呼气，已经上了一层白霜。
他在看到陈昭的瞬间，迅速用手扫去了黑色斗篷上久等的痕迹，装作也是刚到的模样向前踏了一步，递上早已备好的大氅：
“早上有些冷，陈兄你穿少了。”
陈昭手里还拿着行囊，只能弯下头，由着公孙澈为自己披上大氅。
确实是有些冷的。
这大氅上居然还带了些余温，蛮暖的。
“多谢公孙兄。”
公孙澈接过他的行囊放置在了马车后端，随后语气有些不好意思：“由于我们此行不宜声张，只能先委屈陈兄坐马车了。”
“这算什么委屈呢？”
公孙家财大业大，一辆马车虽然小但胜在精致，就像是由无数工匠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陈昭喜欢的不得了。
看到陈昭没有嫌弃的表情，公孙澈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出发吧，陈兄。”
“还要等一下，公孙兄。”
陈昭站在马车下向宗门一处张望：“有个朋友想同我们一起离开赤霄云宗。”
公孙澈带着笑的面容有一丝动容：“陈兄的朋友很多？”
他无声地向着陈昭踏近了一步。
虽然脸上依旧还是和煦如春风的笑，但内心深处那种马上就要压制不住的疯狂几乎就要冲破牢笼。
“陈兄总是能带新的朋友来，上次是玄冥长老的外甥，这次是何人？”
陈昭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总不能让祁少玥跟在马车后面吧。
倒不是心疼祁少玥，那种办法实在是又蠢又容易被公孙澈发现，发现之后还不好解释，倒不如一开始就和公孙澈直说。
“麻烦公孙兄了，若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让我那位朋友跟在后面自己跑，不必带他上马车。”
“？”
公孙澈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自己朋友跟在马车后面跑？
看出了公孙澈的疑惑，陈昭嘿嘿一笑：“他最喜欢跑步了。”
赶在路上的祁少玥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喷嚏。
“还是一同上车吧。”
听语气，陈昭同他这位朋友关系应当也只是普普通通……
甚至可能还有点私仇。
公孙澈也就松了口。
征得到公孙澈的同意，陈昭便又要弯下身子同他道谢：“多谢公孙兄，你真的是这世界最好——”
公孙澈一只手扶住了他抱拳下弯的臂膀。
“你我之间无须这般客气……”
陈昭抬眼看他，公孙澈欲言又止。
在云海秘境中的种种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重复播放，无论是替他赴死的陈昭，还是安慰他鼓舞他的陈昭，亦或是最后指点了他自己却烟消云散的陈昭……
公孙澈知道，很多感情光靠他自己强行压下是压不住的。
可是……
“怎么了公孙兄？”
看着那双纯净的眼，所有肮脏的想法瞬间被硬塞了回去。
先不提两人都是男子，光是他非公孙家血脉一事……
他有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和陈昭谈“喜欢”？
公孙澈的手指轻轻颤着，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再次克制了所有的不应该，风轻云淡：“我是你的好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陈昭眨眨眼，随后向着公孙澈身后打了个招呼：“喂！跑快点！”
祁少玥被操控着动作不得不加快了些，跑得像阵风一样，带起道路上的尘沙。
陈昭无语地扇了扇面前的浑浊空气，咳了两声，甚至想踹一脚在他身边站定的祁少玥。
但他还没有动作，就听到公孙澈疑惑的语气：
“陈兄，你带了两位朋友？”
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