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上下过一场小雪，南城中央商业街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下午人少，可以看到店家在各自清扫着门前积雪。
何为如约来到了星七克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
她坐在店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透过橱窗看着街道上的雪景，看得有些出神。
“客人，这是您点的两杯咖啡，请慢用。”
服务员的话将何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它抿一口咖啡，看一眼手表，发现已是下午三点，正好是夏荷跟她约定的时间。
突然，何为放在桌上手机响了，有个陌生人打来电话，她正要伸手去接通它，电话却自己通了。
“杂鱼～才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遍了宁静的咖啡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何为不好意思地拿起手机就要调节音量，却发现手机怎么摁都没有反应。
“怎么不回答我啊，杂鱼～，另外你那杂鱼手机三两下就被我破解了，我暂时借来当我的容器～这可是你的荣幸哦～”
面对其他顾客异样的眼光，何为不好意思挠挠头，拿起两杯咖啡和手机，逃命似地离开了咖啡厅。
夏荷透过抖动的手机摄像头看到了何为手里的两杯咖啡，发出怪异的笑声。
“没想到你这小杂鱼还满懂礼貌地嘛～竟然还懂得准备咖啡给我～话说你为啥要跑？”
“你自己不看看你自己的声音有多大？！我们刚刚可是在咖啡厅里啊！！”
“啊？”
紧接着，手机自动弹出了设置界面，调试一会，夏荷啊了两声，发现没问题后松了口气。
“抱歉，我在白辰手机里呆久了，她那手机音响有些问题，要把声音拉最大才能勉强听清，我刚刚出于习惯……总之，这可是我诚恳的道歉，你小子还不快带着感恩之心接下它？”
何为叹了一口气，环视四周，找到街边的长椅，扫开积雪坐了下来。
她拿起自己还剩些许温度的咖啡，给自己猛灌两口。
“既然你还是一个游离于互联网道的ai，有急事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
“很好奇吧？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约你出来是需要你帮我挑新身体！”
听到这话，何为惊得差点把咖啡杯给捏爆了。
“啊？什么事情让你对我的审美那么有自信？”
“嘿嘿，没想到吧，笨蛋杂鱼，其实自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躲在你的手机里，观察着你的一言一行～”
何为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脸色一黑，嫌弃溢于言表，
“你去霍霍白辰就行了，我这身板子可经不起你霍霍的。”
“臭杂鱼，你在想什么呢？！我只喜欢白晨！！你那身板子我看着就觉得硌手！！白晨姐姐那摸起来肉肉却又不显胖的完美身材才是我的菜！那胸，那臀，嘿嘿嘿……”
感受到路人异样的目光，何为赶紧打断了夏荷的发电，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来帮你挑选身体！”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不是会那个什么……人格复现吗？你应该借此知道了不少白晨姐姐的想法吧……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喜欢怎么样的人？”
何为愣住了，她没想到夏荷约她出来只是想让她帮忙挑选身子，花了点时间缓过神来，她向夏荷解释：
“我其实只人格复现了一小段记忆，而且从这段记忆我还真看不出她喜欢怎样的人。”
“怎样的记忆？”
何为转了转眼珠，说道：
“南城大学第四次考古研讨会，第一次发现核电站那段。”
“啊，她那时随便我抱，一定是因为她喜欢我吧～”
何为毫不客气地撕碎了夏荷的人生十大错觉，
“不，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姛，对同性毫无防备罢了。”
谁知，夏荷不仅没有因此收到打击，还搁那认真分析起来了。
“对同性毫无防备，杂鱼，你真是提供了有用的信息……那我的的新身体就继续选女性好了”
何为汗流浃背了。
“等等！你不会想着借这点去占人家便宜吧？做这种缺德事会被别人讨厌的吧？”
“你这偷腥猫也好意思斥责我？！你不也做过这种事！？还跟人家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这可是我一辈子都没能享受到的待遇啊……”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嫉妒还是愤怒。
“你一个杂鱼这么做被人家讨厌了吗？没有啊！那凭什么我来就会被讨厌！？”
“你以为谁都是你这样的变态啊？你以为我想这样！？白辰那糟糕的睡姿搞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你……你……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人就要吵起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环卫工人老奶奶正直愣愣地看着她们俩，她背靠着墙，将工具放在一旁，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正准备看戏。
似乎是戏内的主角突然停止了表演，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离开现场，留下尴尬的两人。
沉默持续了两分钟之久。
最后，夏荷率先发话，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本大小姐宽宏大量，这次就不跟你这心胸狭窄的杂鱼计较了。快跟我讲讲你在人格复现中遇到的更多细节吧～”
也许是因为暂时的沉默，何为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自己现在既没有把柄在夏荷手上，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助于她，为什么一定要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呢？
面对夏荷这毫无诚意的求人态度，何为直接撂担子，拿起东西准备就要开溜。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急事，恕我不能久陪，先走一步了！”
夏荷这几天都在盯着何为，自然知道他今天下午其实没有任何安排，这么说明显只是为了找理由开溜，让她心生不满。
“这没有耐心的杂鱼，连陪我买个身体都不敢～错过这次，下次就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好机会啰～”
何为的步伐加快了。
至此，夏荷有些急了。
“等……等一下……杂……何为，别走！！别走！！要不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对，交易，本小姐大发慈悲跟你这个杂鱼做一个交易！”
何为到达了公交站，正在等车。
“别急着走啊，先坐下来谈谈交易的事情吧，我愿意多付出点筹码……你想要什么你说一下，只要不是很过分，本大小姐会满足你的……”
公交车来了，何为掏出公交卡，准备上车。
“别！！算我求求你了！！别上去！！我真的很需要你帮我来选一个身体，因为我对现代审美一窍不通！！求你了！！没你我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见白辰！！”
何为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在接完客后开走了。
何为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对手机问道：
“你刚刚说了，我们做一场交易对吧？”
这么一折腾，夏荷的语气都下降了几分。
“对的！杂……何为，你想要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满足。”
何为扶着下巴稍加思索，向她询问：“你在白辰手机里待了多久了？”
“大概150年吧！怎么了？”
“那能不能具体跟我讲讲，这150年中白辰所遇到的事情？”
何为内心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考虑到这变态一直呆在白辰身边，应该是最清楚白辰在这150年发生了什么的人。
跟她合作，没准不需要人格复现就能搞懂白辰近一百五十年U管里所装记忆的内容了。
“当然，我会拿我通过人格复现所获得的信息来跟你交换，并且拼尽全力帮你搞定选身子这件事。”
夏荷愣住了。
这家伙吊了她老半天，最后的要求就这？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这没有梦想的臭咸鱼，你该不会以为帮我办事是什么很廉价的事情吧？”
听到夏荷的话，何为赞同般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确实没错，所以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
“你获得新身体要去见白辰的时候，我必须在场。”
“臭杂鱼！你不会想当电灯泡吧？！”
“我这是为白辰的人身安全着想，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次带猎象枪去套白辰？”
“别尬黑，那枪我改良过了，只会一个晚上动不了而已！怎么会威胁人家人身安全呢？”
“……”
这熟悉的配方让何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公交站对面的复古座钟店传来了音色各异但整齐划一的整点钟声，何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再过一会商店街就会人满为患，有事情还是尽早做为好。
“夏荷，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解决你新身体的问题吧！”
“算你小子识相。”
夏荷话音刚落，何为手机就自动切到了导航画面，上面红标坐落于商店街的深处，从这走过去要花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为了避开人流高峰，何为三步当一步走，不过一会就带着夏荷来到了地图上所标注的目的地。
禾风仿生机械躯体。
店铺算不上巨大，却显得十分气派，故意做旧的朋克风招牌上，由全息投影透出几个金色的招牌。
视角由招牌下移，你可以看到两侧的橱窗摆着几副崭新的机械四肢。
左侧橱窗都是用于展示的半成品，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内部构造：由钛合金所构造的银色骨骼，由人造纤维所编织的淡黄色肌肉，由纳米软管所排列的红色血管，以及一些用于模拟神经系统的导管……
右侧橱柜是正在售卖的成品，特殊的橡胶配上微微显露的纳米软管，在柔和灯光的照耀下，仿生机械四肢就像刚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肢体一般栩栩如生。
“小杂鱼～这是我所认识的性价比最高的仿生机械躯体店了，你可得好好记住了。”
“啊？我记住它干什么，我又不是ai，用不上。”
“这么说，你能保证解决你那个脑部疾病吗？”
面对夏荷的质问，何为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她在自己手机里躲了几天，偷听到了白辰跟自己的对话，知道自己的病很正常。
可真正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像夏荷这样性格糟糕的人，到现在才搬出这件事来绊自己。
何为脸色刷地一下变黑了。
“怎么了？我得了什么病也不关你的事，你爱拿这种事开玩笑随便你，而且这跟我需要这个店有什么关系？”
“不……不，我不是要嘲笑你……我是想说，如果你不小心失败了，我可以把你的人体数据记录下来，做成高级ai，而那个ai会继承你的意识，就当你进化成数字生命了……等到那时候你没准就需要来这个店了。”
“等等，你能把我做成高级ai！？怎么做到的？”
何为的震惊不无道理，他粗略知道世上高级ai的制作过程，就是把预存好的大脑细胞数据按种类排好，用程序随机拼成一个电子大脑，你永远不知道造出的ai会是怎样的，更别说做一个和真人一模一样的ai了。
似乎是猜到了何为所想，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插腰猫猫的表情。
“你猜的没错！我说的把你做成ai，其实就是把你大脑的每一个细胞用代码表达出来，经过优化后将他们照着你的样子拼在一起……”
话音刚落，何为手机瞬间转到了编程界面，一串串代码在屏幕上高速闪动，不过半分钟，凝聚成了一个50Gb的程序文件，自动运行，一个由简单几何线条所构成的神经元出现在了屏幕上。
“你在医院体检时我偷偷拿了些数据，并照着它们用程序模拟出了你大脑的一个神经元，就像这样的电子细胞，我再码10万亿个，就能构成和你一摸一样高级ai了的电子大脑了！”
“这……这需要多久啊？”
“大概十个月吧，虽然说要照着码10万亿个电子细胞，但有些地方能复制粘贴的，做起来比想象要快很多。”
说着，何为瞬间手机转回编程界面，闪过一串代码，界面变成了由像素构成的大力王微笑。
“用高级ai来还原真人大脑，这就就跟你的人格复现一样，是我的独门绝技哦～”
何为看着像素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这是什么新的交易吗？”
“哼，你这杂鱼在乱想什么呢，什么交易不交易道，只不过是为你没有把我的秘密捅给白辰的奖励罢了，而且白辰某种意义上还想还挺喜欢你的，你死了她会很伤心的……”
何为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瞬间消失，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也就是说，你说的把我做成数字生命，说白了是用程序克隆了一个我，让他替我活下去吧？”
“啊，理论上说的没错，你这杂鱼还挺聪明的～”
“既然这样，那时的“我”还能算是我吗？”
至此，夏荷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她的肉体早就在四百年前已经化为尘土，仅存的大脑也在两百年前腐烂殆尽，本体的意识已经随着大脑而去……
何为说得没错，自己现在只不过是照着夏荷大脑所编写的一串数据罢了。
“请问这两位客人需要什么呢？”
突然，热情的声音将何为一行人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位帅气的红色平头小伙站在门前，鞠躬邀请两人进店看看。
从他脖子上轻微的衔接痕迹可以看出，他也是一位高级ai。
何为指着装有夏荷的手机，直言道：
“我朋友想要一具能吸引同性的女性身体。”
“这个要求不难，我刚好有几个符合条件的货，至于细节，还请你们进来坐坐，我娓娓道来。”
“好。”
“对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请问顾客的新身体的容貌是想要自己捏，还是买预设容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