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我不孝。”
顾淮胸前的衣服被泼湿了一片，他抬手拾掉几片暗绿色的茶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孝？”
这一句自言自语的问话，令虞氏诧异地看向程迦瑶，却见她捂住脸，不停地抹泪，她赶紧伸手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
顾淮看着前方，一点一滴开始回忆，“从我不能给爹娘拿出优异的读书成绩那天，我就开始不孝了。实际上，我很悔恨，我很恨自己的无能。每次想到不能完成我爹给我制定的目标，想到看到娘失望的脸，我就觉得好难受，我好不孝顺，应该被打被罚，可是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爹和娘露出一个笑脸……”
“还有，我讨厌习武，讨厌读书。娘和爹，你们一遍遍地教育我，我还是做不到，甚至偷偷应付你们，这是第二个不孝。”
“我带芊芊回府，不顾你的反对，这是第三个不孝。”
“我还有很多“不孝”，现在因为我提出一个小小的提议，想让程小姐和我都从这个不幸的婚姻里解脱出来，这也是不孝。”
“难道孝顺就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按照您的喜好来吗？”
顾淮说到这里，突然仰天笑了起来，他身体像是没站稳，摇晃着往后退了一步。
虞氏惊讶地坐起了身体，担心地看着顾淮。
程迦瑶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只觉得这个世子被林芊芊给传染了，那些新奇的东西，叫他的思想行为变了。
她是一种病毒。
“我发现芊芊说的好对啊。”顾淮拍上自己的大腿，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发出一阵几乎癫狂的笑。
“她说您只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不能有自主的想法，不然就是不孝，好对，太对了！”
“这分明是愚孝！我是个人，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你拿不孝来压我，赔上我的幸福就算了，也要程小姐赔上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一生！”
顾淮指着虞氏的脸，“你好自私！”
“你凭什么要让两个年轻人赔上自己的人生，来满足你！让你高兴！非要把我们绑在一起，两个人都痛苦，你就满意了！你就幸福得不得了！你真是个可怕的母亲。”
最后两句话，顾淮几乎是大吼着说出来。
虞氏晃了神，踉跄着倒退数步，跌坐进椅子里，屁股摔得钝疼。
相比起身体上的疼，她心灵上受的冲击更大。她像是灵魂被打出来，躯体退化成了一具木偶，硬邦邦地坐着，神情也变成了木偶一样的脸，眼睛眉毛，嘴唇僵硬地像刀刻上去的一样。
程迦瑶担心地看着虞氏，抓住她的手臂摇晃了好几下，都没有叫醒她。
哪想到顾淮又转身看向她，“你也是愚孝！”
“愚蠢得很！一点自主的意识都没有，为了别人嘴里的好名声，要把自己的一生赔进去！处处强颜欢笑，憋屈隐忍，你过得不难受吗？我不管你嫁进侯府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权，肯定不是为了我这样一个夫君。你要是为了钱，为了权，那你就好好守着这两样。这两样我也给你了，你也别贪心还想要其他的。”
“程小姐，如果你的幸福是守着侯府管理家务，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好好待在这侯府吧。”
顾淮说完，一甩袖子干脆利落地抬脚出了门。
虞氏趴在桌面呜呜地哭起来，她用力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对程迦瑶道，“迦瑶，我的孩子，你太苦了，你太苦了，他竟然想和你和离。”
“我的孩子，你太可怜了！”
……
……
“什么？芊芊不在宫里？”顾淮眼睛微微睁大，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尚宫友善地笑道，“是啊，她今天一早就出了宫的。怎么，没回去侯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