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长厅里，纪念慈安静的坐着，手中握着的咖啡升腾起烟雾。
她面色看似平静，可额角却微微沁出了细汗。
“纪小姐，久等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纪念慈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物什。
来人正是沈延之。
他依旧是一袭长衣长裤，身形清瘦，模样清俊面色却苍白。当日只是匆匆一瞥，如今细细看来，他的模样与沈策砚，确是有几分相似的。
纪念慈微微一笑，将放在一旁打包好的咖啡递给他：“没有。我猜沈先生不喜欢人来人往的地方，所以将地点选在了这里。不知道是否合适。”
“合适。”沈延之抬手接过。
从这个角度，纪念慈正好能看见沈延之那袖口之下，被纱布重重包裹的手腕。
她再一次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堂堂纪总，来找我这个小小客户来说意见，这不合理吧？”沈延之接过了咖啡，却没有喝。
“自然不合理。”纪念慈忽然就收起了了脸上所有的温和，嘴角露出一丝嘲弄：
“我就是来看看，我丈夫的手下败将，现在过的有多落魄。”
“沈延之，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吧？”
沈延之面色一僵，捏着咖啡杯的手颤了颤：“你知道我？”
纪念慈站了起来，抬眸低声：“我不仅知道你，我还瞧不起你。”
沈延之呵笑一声：“你瞧不起我？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我瞧不起你是个私生子，瞧不起你明明没有能力还要以卵击石，瞧不起你净会用些下作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还好，你没有得逞。”
“没想到啊，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沈延之低声呢喃了一句，猛的将手中的咖啡摔落在地，滚烫的咖啡溅到他身上，腿上，他却跟毫无知觉般。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只靠男人的才站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废物，也好意思跟我叫板？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你，让你连出国的机会都没有。”
“总好过你，背靠沈承志都靠不明白，一步一步给自己玩死了。”
纪念慈没有去反驳沈延之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戳他的痛点。
她抿了抿唇，不经意间抬眼看了下头顶的路灯下那个不明显的摄像头。
“沈延之，你还真是挺可怜的，母亲托举不了你，父亲又不愿意认你，整个沈家，没有一个人承认你，他们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可沈策砚呢？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有无数优渥的资源围绕着他，他又智慧，有能力，外形也不差。如今在商界叱咤风云，这么大一个沈氏交到他手里，他也能越做越好。可你呢？你有什么？”
沈延之的呼吸逐渐开始急促，嘴唇开始颤抖，好像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开始无意识的抠挖，五指很快就沾满了血。
纪念慈知道，他开始发病了。
她继续开口：“蛰伏十几年，想着给沈策砚来个痛击，没想到却败的一塌糊涂，努力到最后一无所有。沈延之，你这经历编个故事，都能去说相声了。”
“纪念慈！”沈延之沾着血的手攥成拳，骨头咯吱作响：“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要不是我当初判断失误，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跟我说话？”
“我玩不过沈策砚，我还玩不过你吗？”
“你说的对，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那就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了。”
沈延之几乎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他心底本就不甘，被纪念慈这些话一勾，几乎将他心底所有的怒意全部激发了出来。
可是不够，还不够。
“你知道你和沈策砚的差距在哪吗？他从来不会跟你一个如此失态。他很聪明，很理智，他从来不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沈延之，沈策砚只会越来越好，而你，只会烂在泥里再也起不来。”
“你闭嘴！”沈延之面色涨红，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发抖，像是快要被怒火与羞耻吞噬了。
“纪念慈，这是你逼我的。”沈延之猛的抽出了藏在身后的刀。
纪念慈眼睫一颤。
她赌对了。
“当初沈策砚费尽心思让你离开他的身边，不就是为了让我不把目标放在你身上么？想来他真正在乎的，应该是你。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解决了，他会如何？”
“会不会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沈延之便发自心底的愉悦。
纪念慈却笑了。
“你看你，又是这一招。”
她的脸上是满满的鄙夷：“只会拿女人来作为你的筹码，沈延之，你就没有什么光明磊落的招数吗？”
“你管我什么招数！能灭了你就行了！”沈延之额角突突跳动的血管下，双眼猩红得近乎充血，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嘴角因过度用力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纪念慈想。
“怪不得沈爷爷不认你，我要是他，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你。你说，明明都是一个爸，这么差距就能这么大？”
沈延之的脑子一片嗡鸣。
他又想起了从小到大，同学的嘲笑，老师的讥讽，母亲的无力，父亲的不作为。长大后的遮遮掩掩，不敢示于人前。他害怕，愤怒，心里的不甘渐渐扭曲。他开始痛苦，无助，想自杀，开始在无望海里挣扎。
为什么私生子偏偏是我，而不是他？他想。
如果有一天，自己会比他更优秀，是不是所有人就会承认他了？
他是这样想的，所以也这样做了。
可是他失败了，败的彻底，败的一无所有。
沈延之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他什么都想不了了，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眼前人杀了。
这样，他就能扳回一局了。
沈延之攥紧刀把，猛的冲了过去。
纪念慈能躲开，但她没躲，只是偏了偏身子，让刀尖不会刺入她的要害部位。
寒光乍现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紧紧拢住了她。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顶，五指死死扣住她的脑袋。
纪念慈眼前一片漆黑，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
刀刃入肉，她却没有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