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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利维坦在颤抖。
不是生理上的恐惧，而是源于生命位阶的本能战栗。
那只惨白色的巨手仅仅是搭在撕裂的穹顶边缘，整个第零号监狱的空间法则就像是被冻结的玻璃，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吴勤站在孤岛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道刚刚到手的【枯荣真意】本源。
他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一丝戏谑的视线，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钢钉，将他的灵魂死死钉在了原地。
“咿呀……”
天工方舟之上，小九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双手紧紧护住隆起的小腹，那里原本贪婪的吞噬之力，此刻竟然像是个受惊的鹌鹑，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连那个能吞噬因果的“神胎”，都感到了恐惧。
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从撕裂的黑暗中走出，脚下虚空生莲，一步步走进了这座满是酸臭与腐朽的牢笼。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老式中山装，双手插在兜里，看起来就像是个刚遛完弯的大爷。
但吴勤很清楚。
这才是这片宇宙里，最大的怪物。
屋檐会长，赵全。
“跑得挺快啊。”
赵全的声音没有经过任何介质，直接在吴勤的脑海里炸响，带着一种老朋友见面的熟稔，“把我的‘天工方舟’改成这样，还挺有品味的。”
吴勤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恶魔之心】疯狂泵动，硬生生用黑炎在体表烧出了一层隔离层，勉强抵消了那股窒息的压迫感。
“方舟是凭本事抢的。”吴勤抬起头，直视着那个缓缓落下的身影，嘴角甚至强行扯出一抹冷笑，“怎么，赵会长是来收版权费的？”
赵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哈……”
他笑得很轻，但周围的空间却随着他的笑声寸寸崩塌，原本坚不可摧的利维坦胃壁，像沙雕一样开始瓦解。
“有点意思。”赵全落在吴勤面前三米处，眼神玩味地打量着他，“刚才在第七矿区，你是故意把所有能量爆发出来，把自己变成‘灯塔’的吧？”
吴勤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断刀。
“你想赌，赌我会因为好奇而不杀你。”赵全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索然无味，“你赌对了。毕竟，我也很想看看，一只从我有意识起就开始观察的小白鼠，究竟能长出多尖的牙齿。”
吴勤瞳孔微缩。
观察……从有意识起？
“别这么看着我。”赵全随手一挥。
轰——！
周围那些令人作呕的黄绿色酸雾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深邃、冰冷无垠的星空投影。
这不是普通的星图。
这是一副……全景图。
在星图的中央，九百九十九个牧场世界如同萤火般微弱闪烁。而在这些世界的边缘，有一道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环状壁垒，将所有的一切都死死圈在里面。
那是……冰墙。
“看到了吗？”赵全指着那道冰墙，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介绍自家后院的篱笆，“那就是你们眼中的‘世界尽头’。”
“在那里面，你们打生打死，争夺所谓的积分，所谓的排名，所谓的……成神。”
赵全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度轻蔑的冷笑。
“其实在外面的‘人’看来，就像是一群细菌在培养皿里抢那点可怜的营养液。”
他伸出手指，在冰墙之外那片更加广阔、更加黑暗的虚空中点了点。
“那里，才是神域。是星环联邦元老院的居所。”
“而所谓的10级……”赵全转过头，看着吴勤手中的那道紫金色本源，“不过是刚刚有资格，去给他们看大门的标准罢了。”
吴勤看着那道令人绝望的冰墙，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突然笑了。
“所以呢？”
吴勤抬起眼皮，眼中的疯狂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上一堂天文课？或者是想告诉我，我也只是一只大一点的细菌？”
“不。”
赵全收起了那副戏谑的表情。
他那双深邃得如同黑洞般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我来，是想跟你做笔生意。”
“生意？”吴勤挑眉。
“我需要一把刀。”赵全轻声说道，“一把足够锋利，足够贪婪，且不受这个世界任何‘规则’束缚的疯刀。”
“我要它，去刺穿那道冰墙，去捅进元老院的心脏，去把那个高高在上的‘牧场主’……拽下来。”
吴勤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疯子……
他是屋檐的会长，是人世间权力的巅峰，甚至可以说是这个“培养皿”里的管理者之一。
但他竟然想……造反？！
“为什么是我？”吴勤反问，“你是9级巅峰，甚至无限接近10级，你自己做不到吗？”
“我做不到。”赵全坦然地摊了摊手，“因为我是‘守序’的。我的力量，来自于规则的赋予。只要我还在这个体系内，我就永远无法伤害制定规则的人。”
“但你不一样。”
赵全的目光越过吴勤，落在了远处方舟之上的小九身上，或者说，是落在了那个腹中的胎儿身上。
“你是‘混乱’。你是那个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bUG。”
“你手里的那把【弑神兵装】，需要三样材料。”赵全竖起三根手指，“世界熔炉，你有了。世界献祭，你有了。10级本源……”
他看了一眼吴勤手里那道属于奥古斯都的枯荣真意，摇了摇头。
“这老东西的力量早就腐朽了，用它锻刀，刀会钝。”
话音未落。
赵全突然抬起手，并指如刀，对着自己的眉心狠狠一斩！
撕拉——！
没有任何鲜血流出。
但他整个人瞬间变得虚幻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而在他的指尖，多了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令整个宇宙都在颤抖的恐怖气息的……棱形晶体。
那是……他的一半灵魂本源！
真正处于巅峰状态、甚至触碰到了规则之上的本源！
“拿去。”
赵全随手一抛，那枚足以让所有神明疯狂的晶体，就像扔垃圾一样被扔到了吴勤怀里。
“加上这个，你的刀才够快。”
吴勤接住晶体，只觉得手心烫得惊人。哪怕是【恶魔之心】，在这股力量面前都表现出了畏惧。
这是真正的……神之馈赠。
也是最致命的诱饵。
“你就不怕我拿了东西不办事？”吴勤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虚弱了一半的男人。
“无所谓。”赵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笑容，“我只是想看看，当那个不可一世的‘牧场主’，发现自己精心饲养的猪，突然长出了獠牙，会露出什么表情。”
“那一定……很有趣。”
疯子。
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疯子。
吴勤深吸一口气，反手将那枚晶体收入体内。
“成交。”
“很好。”赵全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那是能量耗尽即将回归本体的征兆。
他在消失前，最后看了一眼方舟上的小九。
“那小东西，胃口不错。别让他饿着。”
“还有……”
赵全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死寂的星空中回荡。
“别被那个老瞎子骗了，他给你的坐标是陷阱……真正的‘门’，不在天上。”
“而在你的……心脏里。”
吴勤猛地低头。
胸膛内，那颗漆黑的【恶魔之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咚！
那声音，不像心跳。
倒像是……
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被从内部敲响。
天工方舟，核心熔炼室。
这里的温度已经超越了恒星核心，空间被高温扭曲成怪异的抽象画。四周的墙壁上，无数暗金色的符文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K博士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数据终端，脸色比刚死三天的人还要白。李万机更是直接化作了一块顽石，试图用这种方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刚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的十分钟。
那个男人，不仅从那张深渊巨口里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让整个宇宙都为之颤抖的东西。
“神之脑。”
吴勤站在巨大的“世界熔炉”前。那熔炉高达千米，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白骨与金属铸造，内部燃烧着惨白色的神火。
【主人，神之脑在线。】
“全功率启动世界熔炉。”吴勤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魔，“把所有的能源储备都填进去。今天，我要打一把刀。”
【指令确认。能源输出功率提升至100%……警报！方舟护盾将离线，是否继续？】
“继续。”
轰——！！！
惨白色的神火骤然暴涨，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烧穿。
吴勤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杆缩小的长矛。
那是从萨诺斯嘴里硬生生拔下来的獠牙——【裂渊之矛】。
“主材，这就是个胚子。”
他随手一抛。
长矛落入神火之中。足以瞬间气化陨石的高温，却只能让这根獠牙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
“不够劲。”
吴勤眯了眯眼。他右手虚抓，一道紫金色的光流在他指尖疯狂挣扎，如同活着的游龙。
奥古斯都的【枯荣真意】。
“进去吧你。”
吴勤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这道伪10级的法则本源，按进了熔炉。
滋滋滋——！
紫金光流接触到獠牙的瞬间，熔炉内的空间直接炸开。一股代表着“腐朽”与“新生”的力量疯狂扩散，原本坚硬无比的獠牙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又在下一秒重组。
“警报！警报！能量反应突破阈值！熔炉内压过高！”
K博士看着屏幕上那飙升的红色曲线，绝望地尖叫：“疯了！那是法则冲突！不可能融合的！会炸的！我们都会死的！”
吴勤充耳不闻。
他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棱形晶体。
屋檐会长，赵全的一半灵魂本源。
这东西刚一拿出来，熔炉内的神火竟然诡异地静止了一瞬，仿佛连火焰都感到了畏惧。
“这才叫佐料。”
吴勤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反手将晶体扔了进去。
咚！
没有爆炸声。
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心脏骤停般的闷响。
紧接着，熔炉内部彻底乱了。
紫金色的枯荣之力，灰白色的灵魂之力，再加上暗金色的裂渊獠牙。
三种截然不同的顶级力量，在狭小的空间内疯狂碰撞、厮杀、吞噬。
方舟剧烈震颤，地板开裂，无数火花四溅。
“压不住了……”李万机绝望地闭上了眼，“这是把三个火药桶塞进了一个高压锅里……”
“压不住？”
吴勤冷哼一声。
他猛地踏前一步，身后的黑影骤然膨胀，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恶魔虚影。
【暴食·法则之身】！
接着，在K博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吴勤竟然直接伸出双手，插进了那滚烫的、足以湮灭灵魂的熔炉之中！
嗤——！！！
他的双手在接触到神火的瞬间，皮肉就被烧成了灰烬，露出了漆黑的骨骼。
但下一秒，【暴食】发动，疯狂吞噬周围的能量，血肉瞬间再生。
毁灭，再生。
毁灭，再生。
吴勤就像是一个不知疼痛的疯子，硬生生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了那三团疯狂暴走的能量。
“给老子……融！！！”
他怒吼一声，全身9级巅峰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他在用自己的意志，强行镇压法则！
他在用自己的血肉，充当融合的粘合剂！
“啊啊啊啊——！！！”
痛苦。
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痛苦。
三种法则顺着他的手臂冲入体内，在他的经脉里疯狂破坏。吴勤的七窍开始流血，身体表面裂开无数道恐怖的伤口。
“不行……排斥反应太强了……”
吴勤咬碎了牙齿。
赵全的力量太强，奥古斯都的力量太阴，獠牙的材质太硬。
它们谁也不服谁。
就在方舟即将解体，熔炉即将爆炸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冰凉的小手，贴在了吴勤的后背上。
“爸爸。”
小九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安抚。
随后，她轻轻拍了拍自己隆起的小腹。
“乖，帮爸爸干活。”
嗡——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在吴勤的意识海深处。
那不是婴儿的哭声。
那是……大道的轰鸣。
一股纯粹到了极致、霸道到了极致的“虚无”之力，顺着小九的手掌，涌入吴勤体内，最后汇聚在他的双掌之间。
它不像是什么能量。
它更像是一块橡皮擦。
它出现的瞬间，熔炉内那些疯狂冲突的法则、那些尖锐对立的概念，竟然直接被“擦”掉了棱角。
冲突？不存在的。
排斥？没听说过。
在绝对的“虚无”面前，一切规则都要让路。
原本狂暴的三股力量，在这股力量的调和下，竟然瞬间变得温顺如绵羊，开始缓缓交融。
K博士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这……这是什么力量？这不科学！这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这……”
“闭嘴。”李万机狠狠踹了他一脚，“看神迹！”
铮——！！！
一声清越的刀鸣，穿透了方舟的装甲，穿透了真空，在死寂的宇宙中回荡。
熔炉熄灭。
神火消散。
一柄长刀，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它长约四尺，通体漆黑如墨，没有丝毫反光。但在刀刃之上，却流淌着如同血管般的紫金与灰白双色纹路。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
但在它周围的一米范围内，空间在不断地自行崩解、塌陷，然后又瞬间复原。
仿佛这个世界，都在排斥它的存在。
吴勤收回早已恢复如初的双手，缓缓握住了刀柄。
轰！
一股血脉相连的战栗感，瞬间传遍全身。
不需要这把刀有“器灵”。
因为这把刀本身，就是一段被具象化的“真理”。
一段名为“审判”的真理。
“好刀。”
吴勤轻抚刀身，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能感觉到，这把刀里蕴含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特性——它对赵全的那部分本源，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和压制。
这就是赵全那个疯子想要的？
用他自己的一半灵魂，铸造一把能杀死他自己的刀？
“名字……”
吴勤随手挽了个刀花。
漆黑的刀锋划过空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虚空中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黑色裂痕。
“就叫……【真理裁决】吧。”
“毕竟，我也算是个讲道理的人。”
吴勤笑了笑，刚想试试这把新家伙的威力。
滴滴滴——！！！
一阵急促到令人心慌的警报声，突然在神之脑的通讯频道里炸响。
【警告！接收到跨界紧急求救信号！】
【信号源：998号牧场世界。】
【发送者：红狐（代理管理者）。】
吴勤眉头微皱。
红狐？那家伙自从被自己收服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在998区当土皇帝，怎么会突然求救？
“接进来。”
滋滋滋——
全息屏幕弹开，画面充满了噪点和干扰，显然信号源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画面中，是一片废墟。
曾经繁华的998区主城，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红狐浑身是血，少了一条胳膊，正躲在一块断裂的墙壁后面，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主……主人！救命！！”
红狐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怎么回事？”吴勤握紧了手中的【真理裁决】，眼神骤冷，“裁决议会的人打过去了？”
“不……不是议会……”
红狐颤抖着转过镜头，对准了远处的天空。
在那里。
原本应该是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却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一棵通天彻地的银白巨树虚影，正缓缓降临，镇压了一切。
而在那巨树之下，悬浮着一个金发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长枪，脸上挂着温和而又残忍的微笑。
在他的脚下，堆满了尸体。
那是998区所有稍微有点实力的玩家的尸体。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吴勤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那是……”
画面中，那个金发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窥探，缓缓转过头，隔着无尽的时空，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口型微动。
吴勤读懂了那两个字。
——【你好。】
红狐绝望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主人！是那个……那个您以前提到过的……”
“‘苍’！”
“他回来了！他在猎杀所有的高阶玩家！他说……他说我们都是不合格的养料，需要被清理……”
噗嗤！
画面中断。
最后一眼，是一杆金色的长枪，贯穿了红狐的胸膛。
死寂。
指挥室内，只有方舟引擎的低鸣声。
吴勤死死盯着漆黑的屏幕，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苍。
那个在梦境世界里，告诉他人性游戏真相，将【文明之种】托付给他，然后为了掩护他而独自冲向黑暗的……挚友。
那个哪怕面对10级存在，也要燃尽自己最后一滴血的男人。
他回来了？
还要杀光所有人？
“呵……”
吴勤突然低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
“好！好得很！”
他猛地转身，手中的【真理裁决】指向前方，刀尖颤抖。
那是兴奋。
也是暴怒。
“小九！李万机！”
“在！”
“调头！”吴勤的声音森寒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去元老院了。”
“回998！”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孤魂野鬼，敢顶着我兄弟的脸……”
“招摇撞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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