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龙望着月，一句句讲述着。
“二十年前，我还只是青龙帮的一个小干部。”
“那时花城的沙湾与现在比倒也差不多，却是义龙帮和鳞龙帮的天下。”
“当时两派抗衡，时局也不算动荡。”
“我呢，身强力壮，平时挺受帮里欢迎，可却苦于自己的婚事。曾有幸让前大哥介绍了一位，我很喜欢。可对方生性放荡，跟别的男人跑了。”
“为此我时常遭人笑话，才染上了酗酒。后来兄弟看不下去，便让我到一处青楼里解闷。”
“我去了。”
“而那里，便是我初识林婉儿的地方……”
……
花城。
最繁华的城中心地带。
是夜，月色明亮，照映着街道的车水马龙，衬托着市区的光怪热闹。
“客官！来，看一看瞧一瞧！”
“买到即赚到！”
“快来玩哟！保证你爽到！”
“……”
一阵阵吆喝声混杂在光与影，风与尘中。
黄海龙特意穿了身乌黄白纱袖衫，微醺着在路边走着。
忽地，他停在在一处楼前。这间楼宇繁华热闹，顶上有一牌匾——“晓花楼”。
他听兄弟们说这里快活！可到了地，他却盯着牌匾，犹豫着，踌躇着。又不自觉想起了先前的不齿，心里顿时生出一阵火气与不甘。
下一刻，他掐着手指便进去了。
……
青楼里，蓬门已敞红烛照，楼阁粉黛映芳菲。
许多姑娘精心打扮，穿着动人的衣裳，在来回游走。
有的居于高阁，弹琴奏乐；有的揽着客人，笑着陪酒，还有的左右忙活、添茶送水……
这里，歌舞声，呼喊声，乃至责骂声……应有尽有。
黄海龙感受着这方天地，向来老实的他仿佛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他一时竟不知要做些什么。
就在手足无措之时，一位手着玉环，打扮艳丽的姑娘主动搭上前来。
“公子？你在这等了许久，何不与我进里边喝一杯~？”
她的声音好像能勾人一样，引着黄海龙进了里头。
“我叫李环儿，你可以称我为‘环儿’。请问公子你呢？”
“哦，我，我叫黄海龙。”
“公子这名字取得真好，你今后必能如蛟龙入海般，前景广阔！”
“好，好的。”
“……”
与环儿相处，黄海龙想到“她”了。两人气质有些类似，声音和姿态却很不相同。
黄海龙莫名有些失落，面对着眼前这位姑娘，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环儿”见状，暗自抿嘴，脸上却没表现出异常来，身体率先行动了起来。
她一点点地往里挪移着，最后半个身子贴在黄海龙身上，传递着柔暖。
“公子？今日你有雅兴来晓花楼，不知你是想要奴家为您弹琴说唱，或是举杯对酌，还是说……”
李环儿欲言又止，一对眼睛好像直盯着黄海龙。
黄海龙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微红，不知是饮了酒的缘故，还是其他。
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说着。
“环儿姑娘，你自重。”
李环儿呆了一下，扑哧一声地笑了。
她往外挪了点，笑着开口道：“没想到黄公子一表人才，却这般不解风情。”
“不，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如何相处。”
李环儿看着黄海龙的眼神，说道：“黄公子，你大可将奴家看成是你的朋友。”
“朋友？”
“对，就像对待朋友一般对待奴家，比如率直一些。”
黄海龙听着这些，微低着头，好似在思索着。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却是开窍了。
两人逐渐打开了话匣子，谈起了许多事情，还包括黄海龙的身份。
李环儿轻摇扇子：“原来黄公子是青龙帮的人，真是看不出来。”
黄海龙挠挠头：“哎，这个‘公子’喊得怪瘆人的。你叫我黄哥就行。我就是一粗人，今日在兄弟劝说下，才穿的这一身袖衫。”
“好。看来黄哥的兄弟们眼光不错呢。”
“要是他们听到你这样夸他们，他们可得乐坏了。”
两人遂笑起来，黄海龙一直保持着朋友的距离，感觉今日确实畅快了不少。
忽地，一阵阵琵琶声奏起，如涓涓细流，悠扬婉转，却隐隐有种忧伤，让人挠心。
黄海龙循声望去：却见高楼上，一位女子抚着琵琶，坐于台阶处，低眉信手续续弹。
她看着十分年轻。
一袭绿草百褶裙，外套石青短衫袍，青丝如瀑，端坐于阶。正所谓“窈窕淑女”，便是她这样吧。
黄海龙呆望着少女，不自觉沉醉了。
李环儿注意到他这样，别了别眼睛，使扇子微掩着脸。
“黄哥，你可是看上人家了？”
黄海龙听到一旁的动静，连忙摆摆头。
“不不不，我只是，只是很好奇她是什么人？”
李环儿放下了扇子，露出了笑意，柔声说道。
“她名为‘林婉儿’，是我们晓花楼的‘莺花’。擅长弹琴奏乐，却是不善与人相处。萍姐便让她坐于高台奏乐，为大家助兴。”
“哦，明白了。”黄海龙点点头，似懂非懂。
虽然他不清楚青楼是怎样安排女子的，但他明白一点——这是他第一次与林婉儿相见的情景。
此后，黄海龙几乎天天来此，日日饮酒，不仅是与环儿姑娘畅谈，也是为了一睹林婉儿的芳容。
一日，他再次来到了喧哗热闹的“晓花楼”，又是与环儿姑娘坐一块。
作为黄海龙在此处唯一的熟人，环儿姑娘与他相处起来也很舒服。眼前之人老实、有分寸，与其他人不甚相同。
两人一如往日般开心地交谈着。
忽地，一阵动听的歌声从高台传来。
“烛光摇曳映红妆，丝竹声中舞翩跹。”
“眉眼含春情万种，唇边笑意似糖甜。”
“金缕衣间香风绕，玉手轻摇扇影翩。”
“谁解花中语？独倚栏杆醉流年。”
黄海龙抬头望去，歌唱者竟是林婉儿！
她此刻的声音十分柔媚，像狐发一般，既舒缓了心情，又挑起他心中的痒觉，可更多的——是不解。
“环儿姑娘，那林婉儿不像是妖媚的女子，可她为何，为何会唱得这般……挑逗人心呢？”
李环儿别了别眼神，答道。
“这是萍姐对大家的期望。她希望楼里的女子能这样说话。如此，方能让客官更尽兴，你说呢。”
黄海龙微垂着脸：“好听是好听，只是……或许，她不想这样呢？”
李环儿注视着他，一时呆住了。
她再次举扇掩面道：“呵呵，黄哥你可真是替我们着想。可是……我们风尘女子，待在此处，身不由己。”
黄海龙忽地仰起头，注视着李环儿的眼神，不一会儿，又再次低下头去，沉默了……
两人继续听着高台的唱曲，可听着听着，却觉得自己心境变了——不对，不是自己的，而是，她的。
林婉儿唱到一半，歌曲腔调忽变。
“梦回花巷深处藏，歌声飘过水云乡。”
“红烛泪滴映罗帐，心事如烟绕指上。”
“琴声悠扬夜未央，青楼女子唱凄凉。”
“谁解其中味？独倚栏杆望远方。”
黄海龙细细品味着歌曲，只觉得自己的心境也变得凄凉而惆怅。
忽地，曲声骤停！
全场，一片寂静。
唯独高台处起了新的动静！
黄海龙猛地抬头望向高台，他明白：这不是正常的结束。
远处，原本坐于高台的林婉儿，竟被一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下一刻，她直接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