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充满了哭喊与暴行的村庄，深吸了一口气。
“撤退。”
她低声下达了命令，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潜伏区域。
这片区域已经属于原维林港领地的腹地，为了安全起见，游击队并没有选择就近驻扎，而是向着更靠近卡德拉山脉的方向转移。
在距离此地十多公里外，有一个地势险要且极其偏僻的小村庄。
那里在几天前就被游击队兵不血刃地攻占了下来，成为了他们在维林港势力范围内活动的一个临时根据地。
回程的路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蕾娜·耶格尔跟在队伍中间，默默地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
自从她离开根据地，来到游击队进行实地考察以来，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但这十多天的经历，却与她来之前的预想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作为一名接受过正统军事教育，并在残酷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共和国少将，蕾娜对“游击战”这个艾文新创造的词汇并没有系统的概念，但也靠自己的知识推导出了一些理解。
在她原本的设想中，所谓的第七军团游击队，应该是一支精干、凶狠，专注于破坏敌人战争潜力的特种部队。
他们应该像幽灵一样穿插在敌后，炸毁敌人的军火库，切断敌人的补给线，或者执行对敌方指挥官的斩首行动，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就像艾文委员长跟她提过的那个正在筹备中的“特种部队”一样。
但事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玛丽队长的指挥下，这支游击队......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支正经的军队。
他们从来没有发起过任何一次像样的大规模进攻。
哪怕是侦察到了敌人的薄弱环节，玛丽也总是显得小心翼翼，永远在极力避免和敌人发生正面冲突。
即便是偶尔决定要对某个村庄或者据点动手，她也总是挑那些敌人最少、防御最薄弱，甚至可以说是一触即溃的软柿子捏。
这十多天下来，游击队击毙的敌人数量少得可怜，甚至还不如他们在路上顺手清理的魔兽多。
相比于打仗，这群战士似乎更热衷于当“演说家”和“搬运工”。
每到一个村庄，他们不是急着去搜缴物资或者建立防线，而是把那些大字不识的农奴们召集起来，没完没了地给他们讲那些关于“压迫”、“剥削”和“翻身做主人”的道理。
他们热衷于帮那些农奴建立所谓的“农会”和“民兵队”，甚至还将好不容易缴获来的，或者是从根据地千里迢迢背出来的武器弹药，大方地分发给那些连枪栓都不会拉的农民。
这在蕾娜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浪费。
带着满腹的疑问与不解，队伍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那个偏僻的小村庄。
刚一安顿下来，蕾娜便径直找到了正在简陋指挥所里研究地图的玛丽和霍特。
“玛丽队长，霍特政委。”
蕾娜没有过多的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希望能得到两位的解答。”
玛丽抬起头，看到蕾娜那严肃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般地笑了笑：“蕾娜少将，您是想问我们这几天的战术安排吧？”
“没错。”蕾娜点了点头，她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重重地画了几个圈。
“在这十天里，据我观察，我们至少错过了三次绝佳的战机。”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属于职业军人的气场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第一次是在大路边的树林里，有一支漫云城的后勤运输队经过，护卫不到一百人。”
“如果我们当时伏击，完全可以将其全歼，并缴获大量物资。”
“第二次是在那个三岔路口，维林港的一支溃兵正在那里休整，士气低落，毫无防备。我们只要一个冲锋，就能俘虏他们全部。”
“还有今天......”蕾娜看着玛丽，“那些正在村子里施暴的敌人，虽然手段残忍，但防备极其松懈。我们完全有能力吃掉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撤退？”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质疑：“我不明白，放着近在咫尺的敌人不打，放着可以削弱敌军有生力量的机会不要，我们这样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还有，”蕾娜的话锋一转，指向了外面那些正在接受游击队员简单训练的农奴们，“你们把宝贵的武器分发给这些农奴......恕我直言，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他们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任何军事素养，甚至很多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楚。”
“给他们武器，他们也成不了真正的战士。在正规军的冲锋面前，他们甚至可能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只会白白送死，甚至把武器送给敌人。”
蕾娜看着两人，眉头紧锁：“把资源浪费在这些没有战斗力的人身上，而不是集中力量去打击敌人......这就是卡德拉游击队的战术吗？”
她的严肃提问，很快就让指挥所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玛丽和霍特对视了一眼，皆是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怎么了？”看着两人的模样，蕾娜心中更是不解，“难道我说的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霍特轻咳了一声：“咳咳，蕾娜少将......您是从纯粹的军事角度来理解游击战的。”
“但委员长曾经很详细地和我们说过，游击战其实打的是政治仗。”
“政治？”蕾娜依然眉头紧锁，“恕我直言，我仍然不是很认同。如果我们将之前我说的那些敌人全歼，不就能够获得更大优势了么？”
“把那些俘虏和物资运回卡德拉山，不就能让根据地发展得更好？”
霍特还想再说些什么，玛丽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
“让我来吧。”
“蕾娜少将。”玛丽给蕾娜倒了一杯水，笑着坐在了她面前，“您是一名超凡者，所以，你可能没体会到过普通人的想法。”
“事实上，只要有机会，毫无魔力的普通人也有反抗和斗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