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芬被女儿这个问题问懵了。
她陷入沉思。
如果让她认认真真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答案只会有一个。
当然不是。
蒋朝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聪明，懂事，每次两家有聚会或者出去玩，都会尽全力照顾所有人。
郁薇不用她的回答。
光是看着陈芬的表情，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又笑着问：“那妈妈你觉得，如果蒋朝喜欢上一个人，认定了一个人，他会怎么做？”
陈芬想也不想就张开嘴，肯定的话刚到嘴边，却被郁薇眼疾手快拦下。
又重新堵了回去。
“妈，你不用把你的答案告诉我。”郁薇笑了笑，“你心里的答案是在告诉你自己。”
陈芬的心里，好像被一记警钟敲响。
是啊。
要是没有她的初恋，她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吗？
她这跟一棍子打死一船人有什么区别？
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她居然还要让自己女儿的提醒，才能走出自己设下的怪圈。
郁薇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水果盘，放到旁边，“妈，你可能不知道，沈琮文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和他，才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能你总是以为，他跟爸爸在学校时候的模样有些相似。”她说，“但沈琮文不是爸爸。”
陈芬愣愣走出女儿的房间，站在走廊，被穿堂风一吹，突然有些后怕。
如果她真的让女儿跟这种不良小子在一起，如果以后女儿因为她的插手而过得不幸福，那她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她到底是抽了什么疯。
竟然因为这种已经过去的事情，因为那个人的品性，从没在意过自己女儿真正的想法。
她一边说着觉得自己女儿谁都配得上，却又让她退而求其次，让她放弃那些闪着光，优秀的人，一遍遍委婉警告着她，不该对蒋朝产生莫须有的感情。
她算什么母亲？
她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陈芬失神下楼，她作为一个母亲，最该做的事情，是不插手孩子之间的感情，如果孩子两情相悦，那她自然乐见其成，就算两个人真的像她说的一样，不得不分开，那也是他们的因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郁薇的决定。
可是她不知道。
陈芬的指甲嵌进旁边的木质扶手里。
她不知道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算不算太迟。
*
房间内。
郁薇看着满床的毛线团，抬手挠了挠额头。
忽的。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地一下震动。
屏幕亮起。
微信通知：您有1条新的未读消息。
郁薇无声盯着手机。
现在这个时间点，会发给她的只有三个人，除去被她拉黑的沈琮文，就只剩下赵奕琦和知道她还没睡的蒋朝。
但赵奕琦现在正忙着给她亲爱的学长织围巾，根本没有时间来跟她聊天。
那剩下的只有——
不知何时抱在怀里的毛线团突然变得烫手了起来。
郁薇手忙脚乱扔掉它，拿起手机，开锁。
蒋小胆：【聊我什么？】
郁薇：【？】
蒋小胆：【听到我的名字了。】
郁薇抬起头，扫了一圈房间。
不信邪，又把桌底和其他容易忽略的犄角旮旯翻了个底朝天。
确认没找到一些不该出现在房间里的东西，才再次打开对话框。
郁薇：【你在我家安窃听器了？】
这个回复刚发出去还不到十秒，不知触及了蒋朝那个神经点，嗡嗡嗡一下发来了四条消息。
蒋小胆：【我的心-27摄氏度.jpg】
蒋小胆：【天地良心，你阳台门开着。】
蒋小胆：【今天月色不错，我只是坐在外面等着和心上人来个偶遇。】
蒋小胆：【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就跑到我的脑子里了。】
郁薇拿着手机，面色复杂，僵着脖子，咔嚓咔嚓转头。
正巧一阵风吹过，垂在两边的纯白色窗纱来回舞动，映在墙上，黑影狰狞，如同鬼魅。
与此同时，掌心又再次震动一下。
郁薇颤了颤，低头看去。
蒋小胆：【不打算出来看看月亮吗，心上人。】
恍惚间，郁薇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她皱着眉头，直愣愣看着屏幕。
手指点开输入框，飞快输入。
一分钟后，郁薇又把打好的字重新删掉了。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又拿起那杯牛奶，看着不断飞舞的窗纱，鬼使神差踏出阳台。
她挪动着眼珠子，余光扫过另一边的阳台。
蒋朝就坐在那头，两腿交叠，手肘搭在茶几上。
而他的手掌托着下巴，似乎笃定了她会出现，正笑意盈盈看着她的这个方向。
那双墨瞳在黑夜里亮得像是夜明珠。
郁薇靠在门边，假模假样喝了口牛奶。
“你别想太多。”她清了清嗓子，“我是碰巧走出来的。”
她傲得像是一只仰着脖子的白天鹅，好像先说了喜欢，就等于认输。
可说出来的话语又裹挟着几分撒娇，让蒋朝心口有些发痒。
这人还是那么喜欢说反话。
特别是做出一些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事情时。
但蒋朝没打算拆穿。
郁薇身上哪怕一根毛发他都喜欢。
更别说她身上这股别扭劲，蒋朝只觉得分外可爱。
他晃动着脚尖，勾了勾唇，“其实今天没有月亮。”
郁薇闻言，一怔。
她抬头看着天上，所见之处果然一片漆黑，就连半片星光都没有。
郁薇错愕：“那你干嘛这么说……”
“因为我的月亮不在天上。”
蒋朝起身，两手搭在围栏上，抬起食指，指向郁薇大敞的阳台门。
他笑，“而是在里面。”
郁薇好像更渴了。
手里的牛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无法承受住那满怀爱意的眼睛，举起杯子。
咕嘟咕嘟。
一口喝了个干净。
可蒋朝还在看着。
杯里的牛奶已经一滴都不剩了，郁薇摩挲着杯身，小声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想知道你芬姨到底说了什么吗？”
蒋朝眷恋般看着她的脸，“嗯哼？”
郁薇呼出一口气，“蒋士兵，对于你的心意，我已经接收到了。”
“但是——”她拉长着语调，转过头，“现在长官的想法好像不太重要。”
“你的芬姨好像不太同意让你做她的未来女婿。”
话音刚落，郁薇只看见眼前黑影一晃。
蒋朝如一阵风。
砰的一声。
不到半分钟，刚刚还在二楼阳台的少年，奔跑过院子，朝着旁边那栋楼奔去。
郁薇握紧手里的杯子，转身，出门，下楼。
有点无聊。
看看尖子生的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