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看到眼前的青年,姬长恨不自觉地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只有他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年轻人,实际上有多么的恐怖。
但想起自己毕生夙愿眼看就要一朝功成,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斩草需除根啊,大人,若是让那两个余孽在外面将我姬家的事情乱说一通,我姬长恨倒是无所谓,就是怕耽误了大人的事情啊。”
“放心吧。”陈安云低垂下眉眼,冷冷说道:“你手下的那些废物有什么用,我已经派了血莲宗的十二黑莲使。”
姬长恨脸上顿时大喜过望:“大人英明!”
……
三天后——
咻!咻!咻!
姬红雪的袖箭钉进树干时,尾羽还在簌簌颤动。
七步外的灌木丛里,血莲宗杀手的尸身正在融化——他们齿间藏着腐尸丸,见血封喉的毒液正将尸体化作一滩腥臭血水。
";东南方三里。";叶孤寒的修为比姬红雪略高,所以感知范围也要更远,不过说话间他腰间的绷带又渗出血来。
这位几天前还前途用一片光明的剑阁亲传弟子,,此刻面色青白,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三根透骨钉还嵌在肩胛骨里。
姬红雪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身上的红裙早已肮脏不堪。三天前他们从姬家突围而出的时候,绝想不到血莲宗竟派出十二黑莲就在姬家外门等着她们。
这些戴着青铜鬼面的杀手像附骨之疽,从平洲中部的姬家驻地,一直追到平洲南边的密林之中。
";换路线。";她劈手斩断垂落的毒藤,露出后方被雷火灼烧过的山道,";往北走。";
叶孤寒瞳孔骤缩:";可那边是......";
";总比被炼成血傀儡强。";姬红雪让自己尽量不去回想祖父的现在的样子,扯下半幅裙裾缠住他流血不止的小腿。
暗红色的月光透过树冠斑驳洒落,照见后方林间若隐若现的青铜面具。
好在两人走了不远,竟然意外发现一个山洞。
不及多想,两人便藏了进去。
姬红雪用尽全力,将洞口旁边一块巨石推在了洞口堵上。
看着周围黑漆漆一片,两人这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洞窟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怪声,石壁上渗出的赤泉带着铁锈味。
姬红雪施展火行咒,橙黄火光中,无数倒悬的钟乳石仿佛巨兽獠牙。
";是血蝙蝠。";叶孤寒猛然前扑,同时伸出手她带倒在地。
腥风掠过发顶的刹那,千万点猩红瞳孔在头顶亮起,黑压压的蝠群如同流动的毒云。
“现在只能往洞里走了。”
姬红雪反手掷出三枚雷火符,爆炸的气浪只掀飞了最先扑下的蝠群。
她现在的真元已经捉襟见肘。
两人只能在碎石与血雨中狂奔,身后传来啃噬骨肉的咯吱声。当看到洞口微光时,叶孤寒突然闷哼跪地——他的小腿肚赫然钉着三枚蝙蝠齿,伤口已经泛出诡异的靛蓝色。
正当姬红雪还要细细查看的时候。
轰隆一声巨响,洞口巨石被炸开。
很快,十二道黑影如鬼魅般飘然而至,当先之人青铜面具上刻着七瓣血莲。
";姬大小姐好手段。";沙哑的嗓音像钝刀刮骨,";可惜这鬼哭洞,本就是给你们选的坟场。";
……
“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要如此祸乱我姬家?”
断龙崖的罡风卷起姬红雪散乱的长发。身后是万丈深渊,前方十二柄淬毒弯刀结成莲花杀阵。
“呵呵,这个就要等姬家大小姐你下去之后,问问你家老爷子了。”
叶孤寒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喘息,气息已弱如游丝。
";要活的。";七瓣血莲使抬手示意。杀手们刀锋偏转,寒光尽数指向非要害处。
姬红雪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色在月光下艳如罂粟。
她猛然在自己的发间一抹,一个针囊已经落在手心,随后她一旋身,无数的银针在山崖上爆发。
崖边顿时血雾弥漫。
";跳!";她突然一手抓起旁边的叶孤寒,纵身就往山崖下跳去,同时尽可能的压榨气海内最后一丝丝真元,尽可能地减缓两人坠落的速度。
……
……
药香沁入肺腑时,姬红雪以为自己到了黄泉。
直到耳边传来捣药的声响,她才艰难地睁开眼。
竹编的屋顶在晨光中泛着青芒,檐角铜铃被山风吹得叮咚作响。
这不是奈何桥,倒像是......她浑身剧震,这药庐的布置,竟与二十年前陈安云的那个医馆相似。
";别动。";低沉男声自屏风后传来,带着山泉般的清冽。素白广袖拂开竹帘,来人端着药碗的手指修长如玉。
当那张脸完全显露时,姬红雪喉间涌上腥甜——右颊的一道疤痕毁去了昔日俊朗,可那眉眼,分明是刻在她心尖二十年的模样。
药碗摔在地上,褐色的汤药蜿蜒成河。
陈安云僵立当场,捣药杵从指间滑落,在青石地面砸出清脆的声响。他右手指节泛白地抓住竹帘,指缝间簌簌落下经年的竹屑。
";安云......";姬红雪刚开口就咳出血沫,却固执地伸手去够他袖角。
医馆、大夫……
二十年前那个小县城的晨雾仿佛又漫上来……
几日前自己还以为今生再难相见,却不想造化弄人,短短几日之间自己从姬家大小姐变成了弑杀家主的叛徒,但却又在无意间,遇到了那个心心念念之人。
陈安云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上药柜。当归、白芷、龙胆草纷纷坠落,在两人之间铺成一道药香弥漫的屏障。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寒冰:";这位小姐认错人了。陈安云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个活死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