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恬笔伦纸，钧巧任钓
接上一章“布射僚丸，嵇琴阮啸”讲的四位古人，今天我们继续讲另外四个古人的故事——“恬笔伦纸，钧巧任钓”。
“恬”，形声字，金文的 “恬” 字，左边是 “心” 旁，表示与心理活动有关；右边是 “舌” 字（这里是“甜”字的简化），“舌” 在这里可能既表音又表意，表示甜美的意思；表示的是用舌头舔舐表示一种自我满足、安适的心理状态。故此，其“恬” 的本义是安静、安然、坦然的意思。《说文解字》：“恬，安也。从心，甜省声。”后来，引申指人的性格温和的意思。曹丕《与吴质书》：“恬淡寡欲。”表现在神态上表示一种安然、平静的意思。后来又有满不在乎、不放在心上 的意思。如 “恬不知耻”，表示对自己的错误或不道德行为毫无羞耻之心，心安理得地做着不当的事情。
本文的“恬”指的是本段落的第五个人物秦国抗击匈奴、修筑长城的名将——蒙恬。蒙恬（？—前210年），姬姓，蒙氏，名恬，祖籍齐国（今山东省蒙阴县），齐国蒙山（今山东省蒙阴县）人。秦国名将蒙骜之孙、蒙武之子 。秦朝将领、军事家。蒙恬自幼受家庭环境的熏陶，胸怀大志，且天资聪明，逐渐培养了较高的军事素养。秦国同意后，他北逐匈奴，收复河南地，并且因河为塞，临河修筑44座县城，迁谪戍居住。同时还被秦始皇任命监修秦直道和西起临洮、东迄辽东的万里长城。
“笔”，其繁体字为“笔”，形声兼会意字，其字见于金文时期。甲骨文中的字形和金文有所不同，甲骨文的字形是类似于“聿”的字形，表达的是手拿着末端撮兽毛的竹管的样子，“聿”是“笔”（繁体）的本字，这时是一个会意字。金文承续甲骨文字形，在其上面加了一个“竹”，从竹从聿，“竹”表示笔的主要材料使用的是竹子；“聿”表声兼表意，，表示笔字本义与聿有，“笔”与“聿”同物韵。隶变时，也出现了“艹”部首的“笔”字。为什么呢？在古代人们把竹也看作艹《说文解字》：“竹，冬生艹。”所以竹、艹在古代是经常通用的；写的潦草的将竹头写作“?”，但这些皆非主流。简化字作“笔”，从竹从毛，会意字，最早见于北齐隽敬碑和房周陀墓志，后来被确定为正字。《说文解字》：“笔，秦谓之笔。从聿，从竹。”《说文解字注》：徐锴曰：“笔尚便疌，故从聿。”
《释名》：“笔，述也。述事而书之也。”《尔雅·释器》：“不律谓之笔。注：蜀人呼笔为不律也。”《说文解字》：“楚谓之聿，吴人谓之不律，燕谓之弗，秦谓之笔。”《古今注》：“古之笔，不论以竹以木，但能染墨成字，卽谓之笔。秦吞六国，灭前代之美，故蒙恬得称於时。蒙恬造笔，卽秦笔耳。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谓苍毫也。彤管赤漆耳，史官记事用之。”《法书考》：“虞世南云：笔长不过六寸，眞一，行二，草三，指实掌虚。《礼·曲礼》：史载笔，士载言。注：笔，谓书具之属。”
所以，“笔” 的本义就是指书写工具，如毛笔。在古代，人们用毛笔蘸墨来书写文字、绘制图画等。用作动词时， 表示的是用书写工具进行记录或创作的行为。《史记·孔子世家》：“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从书写的行为引申出字画诗文等以笔书写绘制而成的作品。葛洪《抱朴子·辨问》：“所以过绝人者，唯在才长思远，口给笔高，德全行洁，强训博闻之事耳。”后来又有了笔画的意思。
“恬笔”讲的是蒙恬造笔的故事。蒙恬造笔实际上不是蒙恬创造了毛笔，而是改造了毛笔。相传秦朝时期，文字书写主要是用刀契刻的。原来的毛笔的毛也不适合大量书写，由于边情瞬息多变，文书往来频繁，这些写字工具不能适应战时需要。蒙恬急中生智，因地制宜第对毛笔不断地改良，根据北方狼、羊较多之便，利用狼毛和羊毛做笔头，制成了早期的狼毫和羊毫笔。据后唐马缟《中华古今注》载：“蒙恬始作秦笔，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谓之‘苍毫’。”因此，旧时制笔行业中，蒙恬被供奉为行业祖师爷。他发现狼毫既柔软又挺直，更适宜用来造笔，于是发明了狼毫毛笔。实际上狼毫用的毫不是狼的尾毛，而是黄鼠狼的尾毛。
“伦”，其繁体字为“伦”，形声字，从人，仑声。左边的 “人” 旁表示与人相关，右边的 “仑”，即"；龠（yuè）"；， 既表音也表意，体现秩序等意思（龠表示音高高低有序的和音管乐器，喻等级、秩序）；综合下来，其字义表示世俗秩序。《逸周书·宝典》：“一孝，孝子畏哉，乃不乱谋；二悌，悌乃知序，序乃伦，伦不腾上，上乃不崩；三慈惠，知长幼，知长幼乐养老；四忠恕，是谓四仪。”从世俗秩序引申出人伦，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道德关系。儒家思想中讲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等级、秩序，包括君臣、父子、夫妻等。《论语》：“欲洁其身，而乱大伦。”
《说文解字》： “伦，辈也。从人，仑声。一曰道也。”这里的“伦”指的是辈份或是相似的一类人的意思。贾谊《过秦论》：“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伦由辈份的意思引申出动词类比，匹敌的意思。曹植《学宫颂》：“德伦三五，配皇作烈。”从《说文解字》可以看出来，其还引申为道理，义理的意思。《尚书·洪范》：“我不知其彝伦攸叙。”
这里的“伦”讲的是本段落的第六个人物，东汉改进造纸术的发明家——蔡伦。蔡伦（61年 \/63年－121年），字敬仲，桂阳郡人。中国东汉宦官、发明家。蔡伦富有才学，敦厚谨慎，常犯颜谏诤，匡正得失。其性格孤傲高洁，每至假期便闭门谢客，被誉为“汉宦官之贤者”。
“纸”，其繁体字为“纸”，形声字，最早见于小篆。 在小篆的字形中，一个写作 “帋”，上面的“氏”，代表的是低，末等的意思；下面的“巾”，是“帛”的省略，表示末等的帛布；由此可见，最初用作书写或作画的粗帛。另一个从糸（mi），氏声。“糸” 表示与丝麻等织物有关，说明纸的原料最初与丝麻等有一定联系；“氏”的意思和上面是一样的。在古代，最初的纸确实有一些是用蚕丝等原料制成的。《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纸”，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糹”简化成“纟”。《简化方案》中“纸”合并“帋”。《说文解字》：“纸，絮一苫也。从糸氏声。”“纸” 的本义就是指纸张，是一种用于书写、印刷、绘画、包装等的薄片状纤维制品。在某些语境中，纸指的是薄如纸的东西。
“伦纸”讲的是蔡伦造纸的故事。蔡伦是东汉和帝的常侍，开始时作宫中的杂役，以后负责监制宫廷用具。当时的书信或写在竹简上、或写在锦帛上，前者很不方便，后者又太昂贵了，根本用不起。其时民间已有用麻纤维和丝绸的边角料造的纸，可是其成本不但高、而且原料受限制，不能普及使用。蔡伦经过深入观察、研究，反复实践，用树皮、麻头、破布、旧渔网为原料来造纸，公元105年蔡伦造出第一批既轻薄柔韧，又取材容易、来源广泛、价格低廉的纸，人称“蔡侯纸”。
《后汉书》的记载如下：“蔡伦，字敬仲，桂阳人也。永丰九年，监作秘剑及诸器械，莫不精工坚密，为后世法。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即按书写需要裁好的丝织品)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伦乃造意(发明、创造)用树肤、麻头及敝布。鱼网以为纸。元兴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从用焉，故天下咸称‘蔡侯纸’。”
“钧”，是匀的分化字，其繁体字为“钧”，形声兼会意字，始见于西周金文。也作‘銞’，金文的“匀”，外部是“旬”的古字表音，本义是十天，于此作声旁；中间的两点（“吕”）表义；像铸成饼形的金属原料；这和后来的再产生“钧”和“銁”所表示的字义是一样的。《説文解字》：“钧，三十斤也。从金匀声。銞，古文钧从旬。” 《说文解字注》： “三十斤也。”注：‘斤者，十六两也。三十斤为铢万一千五百二十。为絫二十七万六千四百八十。’《汉志》曰：‘钧者，均也。阳施其气，阴化其物，皆得其成就平均也。’按，古多叚钧为均。”“钧”本义指重量单位，古代以一斤为一金，三十斤为一钧。
“钧”字有多种解释： 一、古代重量单位，三十斤为一钧。古量器多为金属制成，故从金，匀声； 二、本指古浇铸技术，即均匀的匀字，从金代表溶化 的金属汁，“匀”是均匀注入，会意金水入模要均匀，每匀注金水三十斤，故 用钧为量词。金文像金(水)入匀中。小篆变形声，从金，匀声。
因为“钧”是量词，表示重量，而国家的政务是关乎全民的大事，是举足轻重的，所以“钧”用来比喻国家政务，执政称为秉钧。因为“钧”与国家政务有关，所以旧时用于对上级或尊长的敬辞，如：钧府、钧启。在古代还通“均”，有平均、均匀、相同等意思。《诗经·大雅·行苇》：“敦弓既坚，四鍭既钧。”进而引申出全、都的意思，所以“钧”也有平等、同样等意思。《尚书·泰誓》：“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
这里的“钧”指的是本段落的第七个人物，三国时期的发明家——马钧。马钧（生卒年不详），字德衡，三国时期曹魏发明家。扶风（今陕西省兴平市）人，是中国古代科技史上最负盛名的机械发明家之一。
“巧”，“形声字。从工，丂（qiǎo）声。“工”字，在古文中像是一把斧子的形状，表示与工具技能有关，表义。“丂”字，由于字源不同，有很多的读音（kǎo、qiǎo，yu）。但在“巧”字是读这个读音。表声也表义，指的是有握柄的吹管或号角的意思，代指比较精密的器具；综合其义为制造精致器具的技能。因此，其本义是指高超的技巧。《说文解字》： “巧，技也。”由技艺高超引申为灵巧、工巧的意思。刘勰《文心雕龙·辨骚》：“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进而引申为精致、美好的意思。《《管子·牧民》：“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国之度，在饰四维。”《诗经·小雅》：“巧言如流。”同样是由于技术高超，那么这个人就在某个方面比较擅长，因此引申出善于、擅长的意思。荀子·哀公》：“昔舜巧于使民，而造父于使马。”后来用作副词，表示的是恰好、凑巧的意思。
“钧巧”讲的是三国时期发明家马均的故事。马钧是三国时期的发明家，他性巧又善于动脑筋，曾改进织绫机，使丝织效率提高了五倍。他发明了一种由低处向高地引水的龙骨水车，可以连续提水灌溉，直到今天仍然在使用。马钧最突出的表现有还原指南车；制作出一种轮转式发石机，能连续发射石块，远至数百步；把木制原动轮装于木偶下面，叫做“水转百戏图”。此后，马钧还改制了诸葛连弩，对科学发展和技术进步做出了贡献。
“任”，形声字，其初文“壬（rén）”始见于甲骨文。甲骨文中的“壬”字，像人挺立于天地之间，可能与 “任” 的最初表意有一定关联，暗示人担当某种职责或任务时顶天立地的状态。金文 “任” 字已较为明确，写作 “?” 或 “任”。“?” 字形上面像一个人，下面的线条可能表示人所承担或负载的东西。后来加 “人” 旁写作 “任”，强化了与人相关的意义，表示人承担事务或责任。由此可见，其本义是抱、担荷的意思。《诗经·大雅·生民》：“是任是负。”这强调的是人用身体承载物品或负担。《说文解字》：“任，保（一作“符”）也。从人，壬声。”
后来，由抱、担荷的动作引申为所承担的职责、任务的意思。《孟子·告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行。”进一步引申为担当、担任某种职务或角色。《周礼·大司马》：“以任邦国。”因为能够担当职责，所以又引申出信任、任用的意思。《管子·大匡》：“吾权任子以死生。”从人的主观担当又引申出听凭、任凭的意思，表示对事物不加干涉，让其自由发展。陆游《卜算子·咏梅》：“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由担当职责所需的素质引申为能力、才能。《韩非子》：“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在古代还用作量词，用于计算担任官职的次数。《儒林外史》：“他是举人出身，做过一任知县的。”
这里的“任”写的是本段落的第八个人物。指的是《庄子·外物》里的善于钓鱼的古人——任公子。任公子，不是我们古代真实的人，而是庄子笔下的一个古代人物，传说中善于捕鱼的人，亦称任公、任父。成玄英疏：“任，国名。任国之公子。”
“钓”，其繁体字为“钓”，形声兼会意字，最早见于篆书。在篆书中其字形从金，勺声；金”表示鱼钩和金属相关，“勺”表音也兼表取意，表示挂着鱼饵的鱼钩的形象；由此可见，其本义为以钩饵取鱼的意思。《说文解字》： “钓，钩鱼也。”用作名词，就是钓钩的意思。从用鱼钩诱鱼上钩的本义引申为用手段诱取、谋取的意思。《银雀山汉墓竹简》：“隐匿谋诈，所以钓战也。”
第八位是任公子，“任钓”是任公子钓鱼的故事。载：“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牛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陷没而下骛，扬而奋鳍，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以北，莫不厌若鱼者。”说的意思是任公子钓鱼是大手笔，鱼线是粗黑绳，鱼饵是五十头牛。他蹲在会稽山上，投竿东海，整整一年也没钓到鱼。有一条大鱼食吞鱼饵，牵着巨大的钓钩，急速沉没海底，又迅急地扬起脊背腾身而起，掀起滔天的白浪，海水剧烈震荡，吼声犹如鬼神，震惊千里之外。任公子钓得这样一条大鱼，将它剖开制成鱼干，从浙江以东，到苍梧以北，所有人都饱餐了这条大鱼的肉。
“恬笔伦纸，钧巧任钓”讲的同样是四位古人（其中一位是庄子笔下的人物）他们的发明，或是引起能力所做出的贡献。他们的贡献不仅仅造福世人，同样也推动了社会的进步。那么，《千字文》的作者给他们以及上一章讲的四个人的评语是什么呢？我们下一章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