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静疯狂扭曲的脸，她将念念高高举起，然后……
“念念！”
楚辰失声惊呼，声音沙哑干涩。
他猛地从沙滩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但他顾不上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赤红着双眼，疯狂地扫视着海面、沙滩。
“念念，念念你在哪里？”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回应他的只有规律的海浪声和林间的鸟鸣。
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心脏，比昨晚真实的海水更让他窒息。
他明明抓住了她啊，明明抓住了。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责和恐惧吞噬时，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不远处，一堆被海浪冲上岸的、纠缠的海藻和浮木中间，隐约露出一小块熟悉的的布料。
“念念！”
楚辰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攥紧又猛地松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手脚并用地扒开那些湿滑沉重的海藻和树枝。
果然。
念念小小的身体就蜷缩在那里，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青紫。
她浑身湿透，冰凉得像一块寒玉，一动不动，安静得让人心慌。
“念念，念念你醒醒！”
楚辰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速地将女儿从杂物中抱出来，平放在相对干燥的沙滩上。
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念念那原本平坦的小肚子，此刻却明显地鼓胀起来。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袭来，但楚辰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几乎要崩溃的情绪。
不能慌，现在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他立刻跪在念念身侧，回忆着曾经学过的急救知识。
随后立刻施行。
“念念，坚持住，爸爸在这里！”
他低吼着，不知道是在鼓励女儿，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深吸一口气，捏住念念小巧的鼻子，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完全覆盖住女儿冰冷发紫的小嘴，将一口气均匀地吹入。
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女儿生命的脆弱，这是他仅存的、所有的希望。
吹气完毕，他立刻进行胸外按压。
双掌重叠，用身体的重量，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按压着。
“1、2、3、4……”
他在心里默数，眼睛死死盯着念念苍白的小脸，期盼着哪怕最细微的反应。
吹气，按压，再吹气，再按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海风依旧吹拂，海浪依旧拍岸，但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他身下这个亟待拯救的小小生命。
“咳咳……呕——”
终于，在楚辰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循环，几乎要被绝望再次淹没时，念念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呛咳，紧接着，一股混着海水的浑浊液体从她口鼻中涌了出来。
“念念！”
楚辰狂喜，动作却更加迅速轻柔，他立刻将女儿的身体侧过来，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帮助她排出更多的海水。
“哇……”
又是一大口海水吐出，念念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咳嗽而蜷缩，苍白的小脸也因为用力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用自己同样湿透却尚存温热的身体紧紧包裹住她。
楚辰声音哽咽：“念念，没事了，爸爸在，爸爸在这里……没事了……”
小丫头在他怀里微弱地喘息着，眼睛依旧紧闭，但那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已经足以将楚辰从地狱的边缘拉回。
他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将脸埋在她冰凉带着海腥味的头发里。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时间流逝，感受着怀中小人不断回升的体温，楚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爸爸，爸爸？”
小丫头低呢的细语在耳边响起。
楚辰捏了捏她的鼻尖，“嗯，爸爸在！”
“爸爸，爸爸，难受……”
楚辰表情瞬间僵硬。
那劫后余生的庆幸仅仅持续了不到片刻，抱着女儿的手臂就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度正在急剧升高。
刚刚还冰冷得像块寒玉的念念，此刻却像一个小火炉，滚烫的热度透过湿漉漉的衣物，灼烧着楚辰的皮肤。
楚辰的心猛地一沉，刚刚落回原地的心脏仿佛瞬间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慌忙用手背贴了贴念念的额头。
触手巨烫！
那惊人的高热让他手背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缩了一下。
“念念？”
楚辰声音发颤，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小丫头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睁开眼，但原本因咳嗽而泛起的红晕迅速扩散，整张脸都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灼热起来。
小小的眉头紧紧蹙着，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爸爸…念念，好难受……”
怀中的小人儿发出如同幼猫般的微弱呻吟，声音含糊不清，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楚辰的脖颈上。
楚辰心如刀绞，语无伦次地安慰着。
“没事的，念念，爸爸在，爸爸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脚步踉跄地朝着丛林边缘走去，寻找着任何可能提供荫蔽和水源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怀里的重量似乎在变轻。
不是错觉。
他猛地低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念念的身体，从他怀抱的接触点开始，竟然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虚化，边缘处散发出微弱而冰冷的零星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正缓缓飘向空中。
“不……念念！”
楚辰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
他收紧手臂，却感觉像是抱住了逐渐消散的烟雾，那份实实在在的重量正在飞速流逝。
“爸爸……”
楚念念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努力地睁开沉重无比的眼皮。
她看着楚辰扭曲痛苦的脸，小小的手虚弱地抬起来，想要触摸他，却在半空中也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芒。
“念念…不想离开爸爸。”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哭腔，“念念想回家…想和爸爸在一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无情的利刃，狠狠捅进楚辰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
“不…不会的，念念，抓紧爸爸，抓紧。”
楚辰发疯似的嘶吼着，徒劳地想要将那些逸散的光点拢回，想要将女儿重新凝聚回怀中。
但他的手指只能徒劳地穿过那些冰冷的光点，什么也抓不住。
“念念…念念只是生病了，爸爸会把你治好的。”
楚念念小小的身体在他眼前加速消散，从四肢到躯干，最后是那张烧得通红、写满不舍的小脸……
所有的一切，都在几秒钟内，化作了无数飘零的、冰冷的光点，如同逆流的星辰，缓缓上升，最终彻底融入了清晨的阳光和海风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怀中，空了。
楚辰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弧度，但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极致的惊恐，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
海风依旧吹拂，带着楚念念消散后留下的、若有若无的冰冷触感。
“啊！！！”
“清水静，我要你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