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路中,精神力格数已经见底。
长时间开启「超载」,也令身体的负荷越来越放大。
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同样如同附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的体能与反应。
作为底牌的上浮装置与炼金炸药,都在最关键时刻以近乎荒谬的方式双双失效。
方白此刻,当真是手段尽出,山穷水尽。
除了逃跑,他看不到任何反败为胜的可能。
然而,那刚刚从黑影重拳与“哑弹”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大水母,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一再挑衅,甚至差点真正伤害到它的弱小人类。
鱼眼中的恐惧迅速被更疯狂的怨毒与暴怒取代,那种被蝼蚁伤及的羞辱感,彻底点燃了它的凶性。
“咕——!!!”
一声尖利的嘶鸣,撕裂了空气。
巨大的伞盖猛然膨胀,随即向内剧烈收缩,将沛然的力量灌注到每一条触须之中!
那数十条淡红色的触须,如同从地狱伸出的绞索,从四面八方朝着方白所在的空域铺天盖地的穿刺而来。
触须舞动间,带起沉闷如雷的破空声。
方白甚至还未完全落地,身体在半空中因气旋推力而略显迟滞。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绝杀之局,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碾碎。
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没理由,也没道理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但,逃不掉。
他深吸一口气,肺部因失血和超载的负荷而火辣辣地疼,双手死死握住‘净蚀’的刀柄。
“嗡——!!!”
刀身震颤,发出高亢的清鸣!
一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锐利的透明刀意,自刀锋之上勃然爆发!
刀锋周围的空气呈现出水波般的,高频的扭曲,就好像连空间本身都被这极致的锋锐割伤。
方白抬手。
挥刀。
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他没有格挡,没有招架,只有最纯粹的挥砍!
透明的刀意轨迹在空中疯狂绽放,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刀网,迎向那遮天蔽日的触须狂潮。
切割声和碰撞声连成一片。
刀意所过之处,红色触须被狠狠斩退,荡开,甚至切断。
断裂的触手喷洒出瀑布般的淡红色光液,在空中化作凄艳的雨。
这一轮刀意爆发,硬生生将水母这势在必得的绝杀一击全部打回。
方白的呼吸,变得如同破旧风箱般急促骇人。
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持刀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身体各处都传来即将崩溃预警。
趁着水母因触须被大量斩断而吃痛僵直的刹那,方白强提最后一口气,将净蚀归入鞘中,在背后和脚下瞬间制造出数个方向一致的强劲气旋。
“呼——!”
气旋喷发,推着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着与圣堂大学外迅疾地飘飞而去。
他不再回头,将全部心神用于维持气旋和控制方向。
掠过一片片校区,很快就来到圣堂大学外围,前面就是大门。
只要跑出圣堂大学,就会进入其它污染的领地,污染和污染之间,是很难和睦相处的,哪怕对方是暴君。
生的希望,似乎就在前方。
然而,就在他操控气旋,即将“飘”圣堂大学大门时。
“嘭!”
一声闷响。
方白感觉自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墙壁。
高速撞击的力道让他眼前一黑,原本就勉力维持的气旋瞬间溃散,整个人被弹得向后倒飞,在半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咳……!” 他咳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控制方向,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
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障碍物。
他心中再次一凉。
颤抖着伸出手,缓缓向前探去。
指尖,清晰的触碰到了一层冰冷,光滑、带着微弱排斥力的“壁障”。
它无形无色,却切实存在,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片圣堂大学区域彻底封锁。
结界。
一个他此刻根本无法撼动的能量结界。
方白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高悬的,深蓝色的倒悬之海。
“【怨海】,你这是一定要...弄死我吗?”
绝望,终于漫过了最后一道精神堤防,浸透每一寸意志。
抬起头。
那团庞大,优雅却又致命的淡红色阴影,已经无声无息地飘到了他的正上方。
此刻,那鱼眼中早先的恐惧与惊疑已然褪尽,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怨毒凝视。
以它那庞大的伞盖为中心,数十条淡红色的修长触须,已然向着四面八方舒缓展开。
没有狂暴的挥舞,没有急促的穿刺。
只是一种绝对掌控下的,从容不迫的舒展。
每一条触须都延伸到了极致,微微摆动着,尖端闪烁着幽暗的寒。
触须开始合拢,构成了一个以方白为核心,半径不过十多米的囚笼。
死亡,不再是一个概念。
它已经化作了具体的形态。
是眼前这颗冰冷怨恨的眼球,是周围这无数条优雅舞动的致命触须,是这无处可逃的结界,是那高悬于上或许默许一切的深邃之海。
咻!咻!咻!咻!咻!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沉闷,黏腻的声响几乎完全重叠,那是锋锐之物穿透血肉和骨骼的协奏。
超过数十条红色触须将方白贯穿,他被钉在半空,如同一个被无数长钉固定的标本。
紧接着,所有的触须同步地向后一抽出。
唰!
整齐划一的抽离声,带着血肉与异物分离的黏连感。
就在触须完全脱离身体的刹那,所有被贯穿的伤口,在同一瞬间猛然张开!
下一刻。
鲜血轰然喷发!
数十道浓稠滚烫的鲜红血柱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凄艳无比的血色弧线。
方白的思维变得无比清晰。
他能清晰的感受生命在流逝。
视野被染红,又急速褪色成灰白。
剧痛迟了半拍才海啸般涌来,又被一种更深的冰冷压制。
意识像是风中残烛,开始明灭不定。
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