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世界。
庭院内,茶香袅袅,两人对坐,看似风平浪静。
石桌上,那道由两杯茶涟漪相撞凝成的笔直水线,无声震颤。
李玄真指尖轻点桌面,声音温和如故。
“师弟,你界内规则虽新,却如无根之萍,终需从旧天汲取养分。”
“这汲取本身,便是因果之始。”
话音落下,那道水线微微向右弯曲。
一股源自外界天地的因果宿命之力顺着联系蔓延而来。
试图缠绕云生世界内每一缕新生法则的源头,将其牢牢绑定在旧有天地庞大的因果网中。
云生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既是汲取,自有回馈,我界演化的新机,亦可反哺旧天,此乃新因,可结新果。”
他意念微动,体内世界南方青莲池中,数株青莲光华流转,莲台上的小人同时抬手,将一股充满活力的道韵反向注入那因果宿命之力中。
水线被缓缓拉回正中,甚至向左凸出微不可察的一丝。
那沉重的宿命感中,仿佛被掺入了几缕难以预测的意外因子。
“新因固佳,然时空经纬早已编织紧密。”
李玄真摇头,袖袍无风自动。
庭院上方的光线忽然扭曲,仿佛有无数重折叠的、记录了旧天亿万年变迁的时光断面景象,层叠压向云生的意识与世界。
这是历史的重量,是既定事实构成的庞然存在感,试图以过去的既定性,否定云生世界未来演化的自由空间。
云生目光微凝,体内世界东方,九秘柳树中代表时间、空间真意的枝条骤然亮起,光华流淌。
同时,北方混沌池深处,一缕最为原始的气息被引出,悄然混入其中。
这股气息本身代表着开始之前,与既定历史格格不入,有效中和了其压迫性。
水线再次稳定,代表云生的左侧,似乎又凝实了少许。
“时空可塑,然万物根基,在于存在本身。”
李玄真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愈发深邃。
他并未引动任何宏大景象,但云生却骤然感觉,自己体内世界那构成万事万物的、最基本的存在概念本身,似乎受到了某种根本性的质疑。
仿佛旧天在低语。
你之一切,皆源于我,何谈独立存在?
庭院中的石桌、茶杯,乃至两人的身影,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模糊,似乎要消散于虚无。
这是直指根本的存在性诘问!
云生神色第一次显出郑重。
他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世界核心,不再调动任何具体法则异象,而是将自身那历经轮回、穿梭古今的真我意志,与整个体内世界的存在本源共鸣。
“我思,故我在。”
“我界,因我而在。”
一股无法被旧天完全定义、独一无二的自我存在确认爆发。
庭院内的一切瞬间恢复清晰,甚至比之前更加真实,散发出独属于云生造物的、鲜活的生命质感。
那水线剧烈跳动,代表李玄真的右侧首次出现了持续的后退趋势。
李玄真身形微微一晃,眼中终于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异与欣慰。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口气息中仿佛也带上了几分疲惫。
“好一个因我而在。”
他叹道,不再引动新的规则交锋,只是看着那道逐渐向云生一方偏移的水线。
“你的自我,你的道,的确已有了独立于旧天的根基。”
“强行镇压,恐两败俱伤。”
云生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
“师兄,我无意毁灭旧天,亦知其中因果生灵之重。”
“但我的路,必须走下去。”
“或许,我的世界,能成为旧天衰败之外,一个新的选择?”
李玄真沉默良久,看着云生,又仿佛透过他,看向那浩瀚却暮气沉沉的旧天。
最终,他缓缓点头,又缓缓摇头。
“你的选择,我今日阻不了。”
他伸出手指,最后一次点向那水线。
“但记住,新旧交融,非一日之功,稍有不慎,便是倾天之祸。”
“你需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落,水线彻底消散,化作光点回归各自茶杯,一切异象平复。
李玄真的身影开始淡去,声音缥缈。
“师弟,我不会让你走上我们的旧路。”
庭院内,只剩云生一人独坐。
他端起茶杯,茶水已凉。
首次交锋看似自己的胜利,但是他熟知师兄的性格,定不会轻易放弃。
等到回到天道庭院后,有主场优势的加持,自己想要像如今这般取胜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届时,自己将遇到的,将会是全盛状态下的“天道!”
那才是真正道争的开始。
不过,云生也不会有惧意。
“大道之争,我不可能会输。”
云生冷淡的目光中,有着战意浮现。
……
光阴荏苒,三载春秋倏忽而过。
通天书院深处,那方被结界笼罩的庭院依旧静谧,竹榻上云生的身形仿佛从未动过,只有周身流转的道韵愈发深邃难测,与整个书院的天地韵律隐隐相合。
庭院外的客舍区域,却早已不复往日模样。
清晨薄雾未散,一道挺拔如青松的身影立在院中老树下。
正是白泽。
三年时光褪去了他曾经的黝黑与瘦削,如今身形拔高,变得匀称修长。
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脸庞线条柔和,眉眼清澈,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色布衫,周身气息圆融自然,站在那里,便如同一缕清风,一片流云,让人见之便觉心绪宁和。
三年时间,他也在云生留下的无根诀的指导下,踏上了修行之路。
只不过他的修行路和其他的修行者有些不同。
他不像他人,需要聚灵,而是一来就开始凝聚自身的法相。
而他的法相,是白家的图腾,一个似鹿非鹿的瑞兽。
“白泽!白泽!”
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呼喊由远及近。
一名英武少年快步闯入小院,正是秦凌云。
三年间,他个头猛蹿,肩宽腿长,面容褪去稚气,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顾盼间自有股逼人的锐气与贵胄子弟特有的轩昂。
一身玄色劲装利落,行走间龙行虎步,气势凌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何事如此匆忙?”
白泽转身,语气平静。
秦凌云几步来到他面前,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压低声音道。
“我刚接到家族密报!云州那边出大事了!”
“赵家老祖赵昆,冯家老祖冯远山,三日前不知因何故突然在两家交界处的黑风谷秘密会面,随后竟爆发激战!”
“两人似乎都动了真火,甚至引动了本命心魔,如今双双陷入严重的心魔关反噬之中!”
“据密探查探,两人气息极度萎靡,实力恐怕百不存一,正在各自家族秘地闭关强行镇压,但情况极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