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把钱思成给问住了。
“什么为什么?”
“是啊,”陈宇微微一笑,“你只看到了他的毛利率低,却没有看到他卖给那些孤寡老人的菜从来都是半价。”
“你只看到了他的进货渠道有问题,却没有看到他进的都是附近那些贫困农户自己种的菜,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多一点收入。”
“你只看到了他的客户管理是零,却没有看到他能叫出每一个来买菜的街坊的名字,记得谁家的孩子爱吃西红柿,谁家的老人血糖高不能吃太甜的水果。”
“思成,你很聪明。”陈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大脑像一台计算机,可以算出所有关于利益的最优解。”
“但是你却算漏了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人心。”
“商业的本质不是利益最大化。”
“而是如何更好地服务于人。”
“一个不懂人心的商人,就算能赚再多的钱,也不过是一个冰冷的赚钱机器。”
“一个没有温度的资本家。”
“这就是我今天要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格物,致知,为的不是征服世界。”
“而是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
“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陈宇的话,狠狠地砸在了钱思成那颗无比高傲的心上!
他的脸上,有些迷茫。
他感觉自己过去那套以利益为核心的冰冷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男人,轻描淡写地击了个粉碎!
开学第一课,就在这么结束了。
其他的孩子似懂非懂,但他们都觉得陈老师好厉害,他好像什么都懂。
只有钱思成,一整天都失魂落魄。
陈宇那番关于“人心”和“温度”的话,在他心里激起了千层涟漪。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逻辑,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真相。
……
当天晚上,钱东来开着他那辆高调的劳斯莱斯来接儿子放学。
他看到儿子那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眉头皱起:
“怎么回事?第一天上课就被打击了?”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在智商上打击到自己的儿子。
钱思成没有说话,只是将白天在菜市场发生的事情,和陈宇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亲。
他本以为自己的父亲,这位在资本市场杀伐决断的商业巨鳄,会对陈宇的那套“人心论”嗤之以鼻。
然而,钱东来在听完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他那双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光芒。
过了许久,他才启动了车子,说了一句让钱思成无比意外的话:
“这个陈宇,不简单。”
“爸,你也觉得他说得对?”
钱思成有些不敢相信。
在他看来,他父亲就是陈宇口中那种最典型的“没有温度的资本家”。
“对与不对,不重要。”
钱东来摇了摇头,严肃道:“重要的是,他看问题的角度和我们不一样。”
“思成,你要记住。”
“在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最难解决的,恰恰是那些无法用钱来衡量的问题。”
“比如人心。”
“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而这个陈宇,他好像天生就懂。”
钱东来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眼神里没有了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丝平等交流的意味:
“所以,我现在有点相信了。”
“他或许真的能教你一些我教不了你的东西。”
这是钱思成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承认有他“教不了”的东西,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对另一个人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这比陈宇白天的那番话,还要让他震撼。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高傲的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或许,自己来对地方了。
……
然而,钱东来父子刚刚被陈宇的“第一课”给初步“降服”,第二天,新的麻烦就来了。
这一次,发难的是那个把“拆家”当成乐趣的小胖子陆小胖的父亲——陆工程师。
这位典型的理工科直男,在听说陈宇的“开学第一课”竟然是带孩子们去逛菜市场之后,他瞬间就绷不住了。
他冲到了书店,找到了正在带着孩子们在后院玩泥巴的陈宇。
是的,你没看错,未来学院的第二天课,是玩泥巴。
“陈老师!”陆工程师看着自己儿子浑身是泥巴的“邋遢”样,脸上写满了“我无法理解”。
“我把我儿子送到你这里来,不是让他来逛菜市场、玩泥巴的!”他几乎是质问道。
“我知道你的教育理念很先进。”
“但是先进不代表可以完全脱离实际!”
“玩是孩子的天性,我懂。”
“但是学习终究是学习!它需要系统的课程、科学的规划,和可以量化的结果!”
“您现在这样每天带着他们放羊。”
“我看不到任何教学体系,也看不到任何学习目标。”
“您让我怎么相信我儿子在这里能学到东西?”
“而不是在白白地浪费时间?”
陆工程师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也代表了绝大多数华夏式家长的普遍焦虑。
面对质疑,陈宇没有生气,也没有急于辩解。
他只是缓缓蹲下身,从地上捧起一抔湿润的黄土。
“陆工。”
他将那抔土递过去:“您是搞机械的,您觉得这土里有什么?”
陆工程师皱着眉,他实在跟不上陈宇的思维。
但他还是看了一眼,然后回答道:“土壤,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还有一些矿物质、有机质、腐殖质。”
他说得非常标准,是教科书上的答案。
陈宇笑了笑,将目光转向那几个一脸好奇的孩子。
“那你们呢?你们在这抔土里看到了什么?”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林间雅说:“我看到了生命,里面有蚯蚓、有小蚂蚁,还有很多很多我看不见的微生物。”
陆小胖说:“我看到了原材料!这些土可以烧成砖块,可以盖房子,还可以捏成各种形状的陶器!”
墨彩薇说:“我看到了颜色,它不是纯粹的黄色,里面有褐色、有黑色,还有一点点红色,像一幅还没画完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