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裂隙的风像是要把人的骨髓都给抽干。
卫宫玄每往上迈一步,脚下的岩石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晨曦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光矛,毫不留情地扎进他仅剩的左眼,疼得脑仁突突直跳。
他没闭眼,只是眯成了一条缝,像只刚从冬眠里被强行拽出来的老狼。
脚印不对劲。
他低头瞥了一眼。
每一步落下,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滩融化的赤金。
那是体内“原初之核”过载后溢出的能量残渣,正像强酸一样滋滋腐蚀着岩石。
而背上那个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女孩体内,另一种黑色的淤泥正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渗过来,跟这些赤金残渣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噬,冒出难闻的焦糊味。
就像把烧红的烙铁扔进了臭水沟。
“……放我……下来。”
背上的人动了动。
樱的声音哑得像是在吞炭,她那双原本只有空洞的眼睛此刻勉强睁开一线,惊恐地看着卫宫玄脖颈处被烫出的燎泡,“你会……被烧穿的。”
“闭嘴。”
回答她的不是卫宫玄,而是一声宝石炸裂的脆响。
远坂凛跌跌撞撞地跟在旁边,手里那颗原本足有鸽子蛋大的红宝石此刻化作了一蓬昂贵的齑粉。
她咬着牙,那一脸肉疼的表情比身上的伤看着还狰狞,单手猛地撑起一道扭曲的光学结界,把三人笼罩在内。
“这可是我攒了三年的极品魔力结晶……以后要是没钱买红茶,我就去你家蹭饭蹭到死!”
凛一边恶狠狠地诅咒着贫穷,一边把那沾满血污的指尖狠狠点在卫宫玄正在流淌赤金的脚踝上。
“魔术回路阻断——借你三秒‘无痛’,快走!”
话音未落,结界外的高空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低频轰鸣。
那是魔术协会的“肃清部队”飞艇。
这帮秃鹫,闻着血腥味来得永远比警察快。
卫宫玄没有回答凛的废话,只是肩膀一沉,把背上那个试图挣扎着滑下去的女孩往上托了托。
三秒无痛?
对于一个刚刚把神经当电缆用的人来说,痛觉早就麻木成了背景音。
“别乱动。”
他侧过头,下巴磕在樱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声音很轻,却像是把钉子钉进木头里一样笃定,“十年前你说过……要带我回家。”
“现在路还没走完,谁准你半路下车?”
他再次迈步。
身后,那一个个赤金色的脚印在昏暗的晨光中连成了一条诡异的光路,像是把地狱和人间强行缝合在了一起。
转过街角,那家在这个点本该打烊的“梅宫便利店”竟然还亮着灯。
老板娘梅宫纱织正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捏着那个总是误报的报警器遥控。
当她看到那个满身血污、背着人如同恶鬼般前行的背影时,整个人明显僵了一下。
卫宫玄没有停留,只是在那一瞬间,目光与她交错。
没有言语。
纱织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最终没有按下那个直通警视厅的红色按钮,而是默默地拔掉了电源线。
显示器上的红光熄灭了。
那是老周生前总爱在她店里赊账买关东煮欠下的人情。
这笔烂账,今天算是平了。
“唔……”
就在这时,卫宫玄感觉脖颈一凉。
樱体内的黑泥似乎感应到了外界魔力的压迫,突然像是受惊的野兽一样暴动起来。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猛地张开嘴,一口狠狠咬在了卫宫玄的大动脉侧面。
这不是吻,这是捕食。
卫宫玄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硬生生止住了想要把她甩出去的本能反应。
他反而放慢了脚步,任由那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
“疼就咬紧点……但别松手。”
鲜血顺着他的锁骨流下来,还没来得及滴落,就被那些赤金色的结晶贪婪地吸收。
刹那间,一层淡淡的血色晶体薄膜在两人周身浮现。
“咻——!”
一发无形的侦查魔弹从高空射来,刚好撞在这层血色薄膜上,像是水滴掉进了滚油里,瞬间被弹开、蒸发,连个响声都没听见。
“咳噗!”
身后的凛突然跪倒在地,一口黑血喷在柏油路面上。
那强行撑起的结界终于崩碎了一角。
令咒的反噬加上魔力透支,这大小姐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傲娇气吊着。
“我不行了……”凛大口喘着气,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她看着前方那个依旧挺拔的背影,绝望地摆了摆手,“你们走……带着这两个累赘,谁都走不掉。”
卫宫玄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去扶,因为他腾不出手。
但他侧过身,那只完好的左眼平静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凛。
“找个地方躲好。”
他的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打磨过,“等我把她安顿好,回来接你。”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晨光终于彻底撕破了云层,直直地照在卫宫玄的脸上。
在他耳后的发丝间,一枚半透明的、还在不断生长的峥嵘龙角,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斑,妖异而危险。
千米之外的高楼顶端。
魔术协会的执行官通过高倍狙击镜捕捉到了这一幕,原本冷漠的瞳孔骤然收缩。
“目标确认……非人特征暴露。”
“申请解除限制,准许使用对城级魔术轰炸。”
通讯器里传来了冰冷的倒计时声。
卫宫玄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脖子后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最后看了一眼凛藏身的方向,随后猛地转身,像是一头负伤的猎豹,一头扎进了那个废弃已久的地铁站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