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一盘棋后，仰齐舒随庆帝一道回御书房议事。
自打太子离京，庆帝和朝臣们议事，大多都让他在旁听着。
两位丞相对靖王干政一事都有意见。
自打宫宴崔三女被赐给齐王为侧妃后，崔相便隐隐约约有站队太子的想法。
太子和齐王之间形势严峻，崔相可不想再掺杂一个有兵权的靖王进来。
而苏相想的则是靖王和太子一母同胞，靖王强则太子强，太子一派缺的便是兵权，故此有兵权的靖王不可干政，不然这兄弟俩必是齐王的劲敌。
“舒儿，我怎么觉得，灵思像是有了心上人一样？”
庆帝越想越不对劲。
刚刚女儿的神态，不像是因想留在宫中不想嫁。
而更是像嫁不成心爱之人所以才不想嫁。
“灵思近期有接触什么男儿郎吗？”
仰齐舒连忙摇了摇头，“灵思自打回宫后，便未见过外男，怎会有心仪的男儿郎。”
难不成真相中了那个印和同？
“不过父皇，庆国的驸马不可领兵不可议政，无旨不可出京这一规矩，是否太过严苛了？”
“有志向的男儿郎都想着建功立业，官拜宰相，又怎会愿意屈居于公主府的后宅中呢？”
庆帝抬手，制止了仰齐舒的话。
“这是祖宗之制，可改不得，莫再提。”
“太子失踪这半个月，已有耐不住性子的朝臣向齐王示好，舒儿，可有朝臣找上你?”
仰齐舒没听懂庆帝的话外之意，如实回道，“兵部事务繁多，儿臣和尚书大人都要掰开用，儿臣也不知道是否有朝臣上门，就算有朝臣上门儿臣也没时间搭理他们啊。”
“况且找儿臣又能做什么。”
庆帝笑了笑捋了一把胡子，“你啊，若是有你太子哥哥一半的脑子，日后也能替太子分忧了。”
仰齐舒不解，
“儿臣能领兵打仗便是替父皇和太子哥哥分忧了。”
太子失踪半个月，宫中以周贵妃牵头的赏菊宴邀请了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嫡女入宫共同赏花。
九曲汉白玉栏杆内，是另一重天地。
千株名菊垒成‘江山永固’的纹样，底下衬着玄色贡缎，越发显得金是金，玉是玉。
一株‘御袍黄’，独占鳌头。花瓣昂然披展，如帝王垂顾的袍袖，花心凝着一团浓到化不开的金赤，那是唯有皇家暖房里才能淬炼出的颜色。
“良妃娘娘亲手照料的这盆‘绿水秋波’，青碧花瓣柔婉低垂，恰似美人含愁的睫。只是这绿，在满园辉煌中，却透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清寒呢。”
贤惠二妃对视了一眼，这几日许是前朝事务繁忙，良妃往御书房送了几次汤，连门都未入。
怕是又要多愁善感，郁郁寡欢了起来，连这不合时宜的‘绿水秋波’都献了出来。
“自然是抵不上贵妃娘娘的珍品“紫龙卧雪”，全宫内也就娘娘能养的出来。”
“好了，把你们的花都摆在这，让姑娘们也都看看。”
周贵妃坐在上首，暖阁里的花一盆比一盆惊艳。
陈慧心今日是独自入的宫。
贵妃邀的都是五品以上官员家未成婚的姑娘，嫂嫂和两位妹妹便入不了宫。
她本想拉着长嫂的妹妹纪沐烟一道入宫，她第一次来这，对宫中的规矩都不清楚，怕是出了丑，丢家族的人。
可纪夫人对外宣称纪沐烟还在养病，偏的让她一个人赴宴。
这京中的女子不识她，把她晾在一旁，气的陈慧心手中的花枝子都折断成了两半。
翠羽便是此时走到了她的面前。
“陈小姐，我家娘娘请你入暖阁一叙。”
陈慧心没见过翠羽，也不识得这是哪宫的宫人。
“还请问是哪宫的娘娘？”
翠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鄙夷之意掩都掩不住，“陈小姐，邀你的自然是贵妃娘娘。”
听说是周贵妃召见，陈慧心忙把手中折断的花枝子扔到一旁的草丛中。
她从鲁地带来的密信送出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自己想要的回复。
她微微颔首，在殿外廊下整肃衣襟。有宫女打起珠帘，一股清冽的菊香混着暖意扑面而来，暖阁光线柔和，与外面恍如两个世界。
陈慧心在翠羽的带领下进了暖阁中。
和她想的不一样的是，暖阁中挤满了观赏‘御袍黄’和‘紫龙卧雪’的姑娘。
京都的姑娘爱花，遇到这极品的菊花自然要观赏个够。
“臣女陈氏慧心，恭请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长乐未央。”
她依礼垂首，只能看见贵妃裙摆上繁复的金线牡丹，和一双缀着东珠的绣鞋。
周贵妃品着杯中的菊花茶，抬眼细细看了眼女子。
若论眉眼精致，她断比不上殿内那几位明珠似的美人。
肤色算不得欺霜赛雪，是暖玉般的细腻莹润，倒是透着健康的生气。
“家中陈老爷子可还安好？”
“劳娘娘垂询，祖父一切安好。临入宫前，特命臣女叩谢娘娘往日照拂之恩。”
陈慧心跪在暖阁间，没有周贵妃的许可，她还不能起身。
周边的姑娘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悄声议论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
“起来吧，倒是个标致的姑娘。”
“这次入京，是随你嫂嫂一道归宁？可有确定什么时候回鲁地？”
“禀娘娘，家中事务有母亲照料，临行前母亲交代，可让嫂嫂多在京中待一段时间，以解伯父伯母思女之苦。”
“至于什么时候回鲁地，嫂嫂还未曾确定。”
纪书雪哪是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去，陈家这三位小姐都还没归宿，她也不能回去啊。
“听说入京的不止你一个陈家姑娘，怎得没和别的姑娘一道入宫？”
陈慧心面露难色，“娘娘只命五品及以上官员女儿入宫赏花，臣女的两个妹妹...不符要求..”
周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盏，
“陈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
贵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和却带着一种厚重的威仪，周身空气里弥漫的，是一种无声的审视与衡量。
“臣女愚钝，唯爱侍弄些花草，临帖习字。祖父说，草木有情，可养静气，笔墨无声，可修身性。偶也读些诗词，最慕谢道韫咏絮之才，李清照金石之志。”
女子的神态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倒是让周贵妃眼前一亮。
“哦？可爱读些什么书？”
陈慧心回道，
“臣女除了读写，还喜欢观史。尤其爱读《资治通鉴》，每每读到前朝贤后、名妃如何以柔克刚，辅佐君王的轶事，便深感女子之责，不在小处。虽自知愚钝，亦常以此自勉。”
仰灵思牵着六公主的手，刚进了暖阁便听到陈慧心这番话。
“陈姑娘倒是心思不俗，有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