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问完那句话，我没有立刻回应。
通道里的灯照在他脸上，影子落在操作台边缘。他盯着我，等答案，但我清楚他不需要回答。他在想更远的事，而我也开始想。
切割机不是小事。喷淋系统能压住火，但烧久了，金属会软。围墙外层是合金板，中间夹着隔热层，内侧加了防火涂层，可要是有人用高温持续切割，撑不了太久。我们没多余的材料再加固一遍。
我低头看手里的工具箱，里面还有几块备用电路板。无人机上次被子弹惊到，自动规避时差点撞墙。如果换成带弹药的机型，得保证它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枪的事先做完。”林越把步枪从校准架上取下来，动作很稳。
我点头，打开数据面板。屏幕上还显示着刚才的校准记录：横向0.1，纵向0.2。这个精度足够让两百米外的目标进入有效射程。以前的枪打不准，是因为组装时零件有偏差，现在装了激光仪，能把误差压到最低。
林越把枪递给我：“拆开看看。”
我接过枪，放在操作台上。螺丝刀拧下护木，露出内部结构。膛线部分有些积碳，但不严重。我用清洁刷蘸了解剂，一点点擦干净。枪管内壁反着光，没有明显磨损。
“上次测试新子弹的时候，后坐力有点偏。”我说。
“是瞄准镜松了。”他拿起校准仪的检测报告，“今天调完之后再打一轮，看散布情况。”
我把枪重新组装好，装回校准架。屏幕刷新数据，这次是0.0，稳定不动。
“好了。”我说。
林越戴上手套，拉动枪栓几次。声音清脆，没有卡顿。他打开保险，扣动扳机空放两次，节奏均匀。
“明天去靶场。”他说，“带上三组弹药，测穿透和精度。”
我记下要求，上传参数到设备档案。这把枪的编号是w-07，以后所有同型号的改造枪都按这个标准来。
“还要改别的吗？”我问。
他扫了一眼武器架。上面摆着五把步枪，两把短管霰弹枪，还有几支自制燃烧弹发射器。角落里放着一台小型冲压机，是用来做弹壳的。桌上堆着铜皮、铅芯、底火帽，都是之前囤的原料。
“先把这把定型。”他说，“其他人用的枪，等这批子弹测完再说。”
我关掉校准仪电源，绿灯变成暗色。仪器外壳是黑色金属，摸上去有点凉。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完成整套校准流程，从前只是看着林越做。那时候我连枪都不敢碰，怕弄坏。
现在不一样了。
“苏瑶那边还没动静？”他忽然问。
“没收到消息。”我摇头，“实验室门一直锁着。”
他看了眼时间。墙上挂的电子钟显示晚上八点四十三分。离心机早就停了，可实验室没传任何通知。苏瑶一旦进实验室，常常几个小时不出来。她做事认真，尤其涉及植物培育的事，一点差错都不肯留。
“让她出来透口气。”他说，“太长时间待在里面，对身体不好。”
“我去叫她？”
“不用。”他拉下武器库的总电闸，“等她自己出来。”
我们走出库房，门自动落锁。密码盘闪了一下红光，确认封闭完成。走廊灯光平稳，脚下是防滑金属板，走起来没有声音。
林越走在前面，背挺得很直。我知道他还在想赵强的事。上次他们敢扔燃烧瓶，说明已经摸清我们的反应速度。如果下次带切割机来，肯定选我们最忙的时候动手——比如有人在实验室，有人在维修设备，主控室没人盯着。
我们必须更快。
回到主控区，我打开监控界面。东墙摄像头画面正常，雪还在下，烧过的痕迹被盖住一半。热成像显示周围没有活体移动信号。无人机停在舱内，电池正在充电。
“调出昨天的巡逻路线。”林越说。
我点开地图。红色轨迹线显示无人机每小时绕安全屋飞行一圈，半径五十米。夜间增加一次红外扫描，持续十分钟。
“改成每四十分钟一圈。”他说，“夜间扫描延长到十五分钟。”
我修改设定，保存更新。系统提示需要重启导航模块，我点了确认。
“再做一个预案。”他说，“如果发现重型工具靠近围墙，立即启动警报，主控室人工接管。”
“要不要加一道声光警告？”
“要。”他看着屏幕，“先响铃，再广播警告。三次无效，就放烟雾弹。”
我新建防御协议，命名为“破拆响应一级”。设定触发条件为“检测到高频振动+高温源持续存在超过三十秒”，联动措施包括警报、广播、无人机升空、烟雾弹投放。
写完之后发给他审核。
他看完，点了通过。
“存进紧急预案列表。”他说，“让苏瑶也学一下。”
“她现在进不去系统。”
“等她出来再教。”
我关闭编辑页面。主屏回到实时监控状态。一切正常。
林越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他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一下，像是在算什么。
“你觉得，”他忽然说，“如果我们能在围墙上装几个自动射击点，怎么样？”
我抬头看他。
“不是全自动。”他补充，“接传感器，有人闯入特定区域，就触发警告，然后手动授权开火。”
我想了想：“可以做。用现有的步枪改装，加上电机和转台。难点是供电和防水。”
“供电用备用线路。”他说，“防水的话，做个防护罩，参考发电机房的设计。”
“那得重新画电路图。”我说，“还要测试遥控距离。”
“你来做。”他说，“材料清单列出来，我批采购。”
我打开新文档，开始写需要的东西：金属支架、伺服电机、控制芯片、无线接收模块、防水外壳……
写着写着，脑子里跳出另一个想法。
“能不能加上激光指示？”我说，“提前标记目标位置，我们就能更快反应。”
林越看了我一眼：“行。先做个原型。”
我继续打字，手有点快。这个方案比单纯防守更主动。如果我们能提前锁定人，就不必等他们靠近才动手。
写完清单，我发给他。
他看完，点了头：“明天开始做。”
我合上笔记本。任务比想象中多，但也不是做不完。
“你去休息吧。”他说，“明天一早要试枪。”
“你呢？”
“我还得看一会儿日志。”他坐回控制台前，“昨晚的防御数据要复盘。”
我起身，往宿舍方向走。
走到拐角，回头看了一眼。他还坐在那里，屏幕光映在脸上。手指在键盘上敲着，一条条翻看记录。
我没再停留。
宿舍门关着，我刷卡进去。屋里灯亮着，床铺整齐。我脱掉外套，坐在桌边。电脑开着，页面停留在武器维护日志上。我最后检查了一遍今天的记录，确认无误后，点了提交。
系统提示：日志已归档。
我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外面很安静。
只有通风系统轻微的送风声。
我睁开眼，看向窗外。玻璃是双层防爆的，外面一片白。雪落在围墙上，盖住了烧焦的痕迹。
但我知道，那些痕迹还在下面。
就像赵强，也不会真的消失。
我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底层抽屉。里面放着一把小刀，是我自己做的。刀柄缠了胶带，刀身磨得很薄。平时用来割线，也能防身。
我拿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打开工具盒，取出磨石。
一下一下，慢慢磨。
刀刃渐渐变亮。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
我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