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的生活规律充实。
戚染染每日为哨兵们进行群体疏导,这些从血火中走出的战士,精神图景千疮百孔,却也在净世青莲的涤荡下重获新生。
几个男人的精神体,九尾狐、白虎和小麒麟,偶尔会溜进疏导室,
也不打扰,只挨挨挤挤地蜷在戚染染脚边柔软的地毯上,喉咙里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呼噜声,像三只慵懒的大猫。
染染忙完一阵,低头瞧见这场景,总是忍不住无奈一笑,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
她蹲下身,纤白的手指挨个抚过它们毛茸茸或光滑的脑袋,指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净世青莲气息,让精神体们舒服得直眯眼,越发赖着不肯走。
这和谐又亲昵的画面落在过来探看的裴澈等人眼中,各自心头都是微软,又有点微妙的醋意,连精神体都比他们会黏人。
平静的日子过了大约十日。
这日傍晚,驻地警报骤然拉响。
虫族一支机动部队绕开主要防线,突袭了邻近的另一处小型前哨基地。
谢烬寒接到求援讯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兵驰援。
临行前,他匆匆来到疏导室外,正好遇见被裴澈和顾彦辞陪着走出来的戚染染。
“虫族偷袭邻站,我得立刻带人过去。”
谢烬寒语速很快,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克制着没有过多流连,
“驻地已进入二级戒备,你们留在核心区,绝对安全。”
他肩背挺拔,黑色作战服衬得侧脸线条越发冷硬,但转身离去的步伐果决,带着一往无前的肃杀之气。
那一战持续了大半夜。
直到天际将明未明之时,舰队才拖着疲惫与伤痕返航。
谢烬寒带回来整整两百名精神图景濒临崩溃或已然崩溃的S级哨兵。
这些战士是在最激烈的绞杀中,为了掩护同伴或完成关键阻击,精神力严重透支,又遭受了虫族精神波的集中冲击。
驻地医疗中心人满为患,压抑的痛哼与仪器警报声交织。
很多哨兵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他们的精神体或是狂躁撞击着束缚,或是奄奄一息地蜷缩在主人身边,光泽黯淡。
谢烬寒站在医疗中心入口,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气。
他下颌绷得极紧。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戚染染在三个男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她显然已从旁人那里得知了情况。
“让我试试。”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优先那些精神图景崩溃的。”
谢烬寒喉咙干涩,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巨震,涩声道:
“戚向导,谢谢你……”
“时间紧迫,谢将军,请安排吧。”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出言阻止。
他们了解她,此刻任何劝阻都是徒劳。
疏导室被紧急清理出来,第一个被送入的是一位年轻的中尉。
戚染染让人将他固定在特制的疏导椅上,自己则坐在对面。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全然不顾外界担忧的目光,将意识沉入那一片狂暴混乱的精神图景之中。
净世青莲莲瓣舒展,纯净光华如同潮汐般涌出,强行稳固那即将崩碎的世界,梳理狂暴的精神乱流,捕捉、净化那些深入骨髓的虫族污染烙印。
裴澈的拳头捏得死紧,司渊面具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顾彦辞更是焦躁地在玻璃窗外踱步。
谢烬寒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看着她为了他的兵如此拼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又酸又胀,还有一种混杂着崇敬、心疼和某种更深悸动的情绪,几乎要破膛而出。
第一个哨兵的污染值从崩溃边缘被拉回到70%,精神图景稳定了,狂躁也平息下来,陷入深度的修复性沉睡。
戚染染喝下恢复剂,短暂休息了十分钟,又开口说:“下一个。”
一个接一个濒临绝望的哨兵被送入疏导室,又带着平稳的呼吸被送出来。
驻地医疗中心的绝望氛围,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的激动所取代。
所有医护人员、还能活动的伤员,看向那间疏导室的目光,都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感激。
谢烬寒一直守在附近,处理军务的间隙,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里。
…………
三天后,最后一名精神图景崩溃的哨兵情况稳定下来。
染染喝下精神力恢复剂后,在司渊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谢烬寒站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隔着玻璃看着里面被妥善安顿沉睡的她,久久没有移动。
副官林骁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自家将军那复杂难言的神情,忍不住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着急:
“老大,戚向导……再过几天就要返航回黑塔了,你……还不打算开口吗?”
谢烬寒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没有立刻回应。
林骁是个直性子,跟了谢烬寒多年,既是下属也是兄弟,话也就说得更直白:
“喜欢就去争取啊!这么好的向导小姐,又救了咱们这么多兄弟,人美心善能力逆天,错过了你上哪儿找去?
我看裴指挥官他们也不是不容人的,咱们战场上刀山火海都闯了,怎么到这事儿上就怂了?”
谢烬寒被副官说得耳根发热,他下意识抬手,用手指蹭了蹭鼻梁,想要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低声问: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明显啊!”
林骁简直想翻白眼,
“你那眼神,但凡戚向导在场,就跟粘在人身上似的!
平时冷得跟块万年寒冰似的,一见到人家,那眼神软的……啧,兄弟我都看不下去了。”
谢烬寒放下手,俊朗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
他何尝不知自己的心思?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那份震撼与悸动就深埋心底。
可他也有他的顾虑。
“她如果不同意,”
谢烬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涩然,
“以后……我还如何坦然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