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空气沉闷而浑浊，烟灰缸里掐灭的烟头像一座小小的坟场，埋葬着林默无处安放的焦虑。
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面前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屏幕上正播放着多年前的老游戏——《赛博朋克2077》的实机演示视频。
炫目的霓虹灯、飞驰的悬浮车、金属义体折射出的冷酷光芒，构成了那个名为“夜之城”的梦幻世界。
林默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积了灰的桌面上划过，思绪却早已被拉回了热血沸腾的大学时代。
那时，他和兄弟们也曾畅想着毕业后投身游戏行业，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
可现实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的创意很好，但不符合市场主流。”
“抱歉，你的项目经验不足。”
“我们会将你的简历存档，有合适岗位再联系。”
一次次面试，一次次被拒，那些客气而冰冷的言辞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最后的骄傲。
梦想在现实的重压下，早已褪色、变形，如今只剩下屏幕里这点虚幻的光影，供他舔舐伤口。
视频里，主角“V”正装备一件名为“暗影织体战衣”的传说级服装。
那件战衣通体漆黑，仿佛由纯粹的阴影编织而成，表面流淌着暗紫色的能量纹路，充满了未来科技的致命美感。
就是它了。
林默记得，为了在游戏里得到这件装备，他曾废寝忘食地做了几十个高难度任务。
那种得到心爱之物时的巨大满足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与绝望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凭什么？
凭什么我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这里看着别人创造的世界，而自己的才华却要被埋没在这一方小小的出租屋里？
鬼使神差地，林默伸出了右手，颤抖着，缓缓探向了屏幕。
他并非想触摸什么，这只是一种徒劳的发泄，一个无声的、指向虚幻梦想的控诉。
然而，预想中冰冷的屏幕玻璃并没有阻挡他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奇异的、穿透薄膜般的触感，带着一丝凉意和微弱的静电麻痹感。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的手指，竟然真的“伸”进了屏幕里！
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没有丝毫涟漪，仿佛他的手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一个与视频画面重叠却又独立存在的空间。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感觉，指尖仿佛浸入了冰凉的、粘稠的液态金属之中，四周是纯粹的虚无，唯有视频中那件“暗影织体战衣”散发着幽幽的紫光，清晰可辨。
恐惧和狂喜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这是……幻觉？是自己连续熬夜加上求职失败，精神崩溃了？
不！指尖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野火般在他心中燎原。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件战衣胸前的一块碎片上，那块碎片在视频演示中刚好被子弹击中，微微翘起。
就是现在！
林默用尽全身力气，五指猛地收拢，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了那块翘起的战衣碎片。
入手的感觉坚韧而冰冷，带着一种奇特的柔韧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织物表面那些能量纹路的凹凸质感。
“给我……出来！”
林默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将手臂向后一扯！
“嘶啦——”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撕裂声响起，仿佛某种坚韧的布料被硬生生扯断。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阻力消失，林默整个人因用力过猛而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椅子上。
他顾不上后背的疼痛，第一时间摊开自己的右手。
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边缘带着不规则撕裂痕迹的奇特“布料”，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布料的材质非金非布，触感冰凉丝滑，却又带着金属般的沉重质感。
表面那些暗紫色的纹路不再是屏幕上的静态光效，而是像活物一样，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明暗交替地呼吸着。
一股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深邃宇宙的冰冷气息，从碎片中散发出来。
林默再也控制不住，粗重地喘息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他反复用指尖摩挲着碎片的边缘，感受着那撕裂处的纤维质感，又将它贴在脸颊上，感受着那股沁入骨髓的冰凉。
这不是幻觉！
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从一个游戏视频里，把一件虚拟的物品，抓到了现实世界！
巨大的狂喜淹没了恐惧，林默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这是神迹！
是足以改变他命运的神迹！
有了这种能力，金钱、地位、所有他失去的、渴望的，都将唾手可得！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目光再次投向电脑屏幕。
视频还在循环播放，画面依旧是那个光怪陆离的夜之城。
他要再试一次！
这一次，他要拿更完整的东西！
林默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手伸向屏幕。
他努力回忆着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试图让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再次“穿透”那层看不见的屏障。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他大脑深处炸开！
“呃啊——！”
林默惨叫一声，抱着头蜷缩在地。
他的太阳穴像是被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尽是尖锐的嗡鸣。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席卷全身，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在刚才那一下被彻底抽空了。
他挣扎着，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过了足足五分钟，那股撕裂般的头痛才缓缓退去，转为阵阵钝痛。
他无力地趴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出租屋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阿默，还没睡呢？我跟你说，楼下新开那家烧烤绝了，我给你带……”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他的合租室友兼大学同学，周晓冉。
周晓冉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看着林默脸色惨白如纸，一身冷汗地瘫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黑乎乎的玩意儿，顿时吓了一跳。
“我靠！林默你怎么了？犯病了？要不要叫救护车？”周晓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手里的烧烤袋子“啪”地掉在地上。
“没……没事……”林默虚弱地摆了摆手，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就是……头有点晕，老毛病了。”
周晓冉扶着他坐回椅子上，目光立刻被他手中那块奇怪的布料吸引了。
“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黑不溜秋的。”他好奇地凑过去，“这质感……看着不像地球上的东西啊。行啊你，大半夜不睡觉，背着我偷偷召唤异界宝物呢？”
林默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将那块战衣碎片藏到身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什么异界宝物，就是一个……一个游戏周边，刚到的快递。”
“游戏周边？”周晓冉显然不信，他上下打量着林默，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哪家游戏周边做得这么逼真？连个商标都没有。而且你这脸色，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拆个快递能把你累成这样？”
他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林默犹豫了一下，知道再藏下去只会更引人怀疑。
他将碎片递了过去，同时强作镇定地说道：“就是一个小作坊做的，比较小众。”
周晓冉接过碎片，入手的一瞬间，他“咦”了一声。
“嘿，还挺沉。这手感真奇特，滑溜溜的，又硬又软。”他翻来覆去地看，又拿出自己的最新款旗舰手机，打开了扫描功能。
“我这手机带AI识物，扫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材质。”
摄像头对准了碎片，屏幕上，AI识别的进度条来回拉扯，最终跳出一行让两人都愣住的文字：【无法识别的物体】。
“无法识别？”周晓冉不信邪，又换了几个角度，甚至打开了翻译软件的拍照模式，结果无一例外，手机里的高科技程序在这块小小的碎片面前，彻底失灵了。
“邪门了啊。”周晓冉挠了挠头，将碎片还给林默，嘴里嘀咕着，“你这周边可以啊，连高科技都骗过去了。不过说真的，你别是什么时候在网上买了块陨石碎片自己不知道吧？”
“怎么可能。”林默干笑着接过碎片，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书桌最深处的抽屉里，上了锁。
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周晓冉的反应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得到的，绝非凡物。
周晓冉见他如此珍视，调侃了几句也就不再追问，只当是林默最近压力太大，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解压。
两人闲聊了几句关于虚拟与现实的话题，周晓冉大谈特谈元宇宙和脑机接口的未来，认为人类总有一天能真正进入虚拟世界。
林默心不在焉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别人还在讨论未来，而自己，似乎已经用一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触碰”到了那个边界。
夜，渐渐深了。
周晓冉早已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熟，鼾声均匀。
林默却毫无睡意，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被窗外路灯映照得有些发白的天花板。
那个上锁的抽屉，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他既害怕。
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从何而来？
会不会有可怕的副作用？
今天只是头痛欲裂，下一次呢？
会不会直接脑死亡？
如果这件事暴露了，自己会不会被当成怪物抓去切片研究？
他又无比期待。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灰暗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的光。
一道足以撕裂现实，照亮梦想的光。
他受够了贫穷，受够了失败，受够了被人轻视。
他渴望改变，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
恐惧与渴望，像两条毒蛇，在他的内心深处疯狂撕咬、缠斗。
良久，林默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黑暗中，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锐利，像一匹在绝境中锁定猎物的孤狼。
恐惧？后果？在改变命运的巨大诱惑面前，那又算得了什么！
一次的成功，或许是巧合。
但那种抽空一切的虚弱感，也让他明白，他自己这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或许就是限制他能力发挥的瓶颈。
那股剧痛，很可能就是因为“能量源”不足而导致的精神力反噬。
想要再次尝试，并且拿到更完整、更强大的东西，他就需要一个更稳定、更强大的“端口”。
一个拥有顶级配置、超高速网络，能够最完美地呈现那个虚拟世界的“祭坛”。
天色微亮，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林默一夜未眠，双眼通红，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起，走到书桌前，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抽屉。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将那枚暗影织体战衣的碎片层层包裹起来，郑重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感受着它那冰凉而坚实的存在。
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台嗡嗡作响的老旧电脑，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今天，他要去一个能让他尽情施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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