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子的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没有激烈的斗法，没有血腥的场面，更像是一场带着悲伤温度的心理疏导。张大山拿着刘家儿子硬塞过来的、不算厚但足够支付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药费和房租的红包，心情有些复杂。
帮助他人化解执念，让生者释怀，让亡者安息，这感觉并不坏，甚至比他之前单纯为了生存和功德去缉拿凶魂要多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但身体的疲惫和功德点那刺眼的负数，依旧像冰冷的锁链，拖拽着他回到残酷的现实。
回到那间熟悉的短租公寓，他习惯性地先检查了一下【煞气砖】和杀猪刀。煞气砖依旧温热，内里封存的“伪刑煞”缓慢流转，如同蛰伏的毒蛇。杀猪刀在汲取了那一丝煞气后，沉寂如初，只有指尖触摸时，能感到一丝极细微的、冰凉的锐意，仿佛沉睡凶兽无意识的呼吸。修复之路，漫长且凶险。
他叹了口气，将自己摔进椅子里，准备继续运转那效果缓慢的吐纳法门。就在这时，那部屏幕裂纹的地府手机，突然发出了一声与任务提示、通讯信息都略有不同的、短促而清脆的“叮咚”声。
张大山一怔，疑惑地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地府App系统的通知，发信人赫然是——【系统（自动）】。
“检测到契约者张大山（编号：阳间唯一）于非任务期间，成功疏导‘执念交融’事件一件，有效避免了生者阳气过度损耗及亡灵残念滞留，对维持阴阳平衡边际稳定做出微末贡献。依据《地府外包合伙人临时管理条例补充说明（试行版）》第7条第3款，经系统自动核定，奖励功德点：+20。”
“当前功德点：-85。”
张大山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伤势未愈出现了幻觉。他反复看了三遍那条信息，尤其是那“+20”和“-85”的数字。
二十点！
不是负的！是正的二十点功德点！
虽然相对于那庞大的负值来说，这只是杯水车薪，但这确确实实是他在背负债务后，第一次看到功德点数字上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惊喜和一丝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好像一个在沙漠里濒死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小杯清水，虽然不足以解渴，却真切地证明了水是存在的。
“呵……”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自嘲，“还真是……意思意思啊。”
“此乃意外之喜。”潘舜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看来地府规章虽严苛死板，却也并非全无变通之处。行善积德，化解怨执，亦在功德范畴之内，只是不如缉拿凶魂那般直接罢了。”
“二十点！够干啥？连召唤丙拾柒一次都不够！”葫爷在床头柜上泼冷水，但语气里也少了点平时的暴躁，“不过……蚊子腿也是肉嘛！总算不是光看着那数字往负数跑了！把头，再接再厉，多找几个这种软柿子捏捏！”
张大山没有理会葫爷的怪话，他握着手机，看着那-85的数字，第一次觉得这个数字似乎……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这微小的正数像是一道缝隙里透出的光，虽然微弱，却告诉他，除了玩命接任务和可能的灰色交易外，似乎还有别的途径，能够一点点扭转这该死的财务状况。
这让他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点。或许，在追凶除恶、偿还因果债的路上，偶尔停下脚步，帮一帮这些被执念所困的普通人，也并非全是徒劳。
他小心地保存了这条系统通知，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凭证。
然而，这丝短暂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牛头丙伍壹的、关于城西老档案馆的任务提示，依旧冷冷地悬挂在那里。
“档案馆……”他喃喃自语。
那里可能藏着关于“刽子手·张”的线索，可能关联着马面甲柒叁的失踪，更可能与神秘危险的“影蚀”组织有关。丙叁玖的警告言犹在耳。
刚刚获得的20点功德点，在这潜在的巨大风险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它就像暴风雨前偶然露出的一线晴空，转眼就会被更浓重的乌云吞噬。
但他没有退路。债务要还，凶魂要缉，自身的谜团要解开，工友胡图景要救治……他必须向前。
将手机收起，张大山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引导参须的药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在再次踏入险境之前，他必须尽可能多地恢复一分力量。
公寓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他苍白而坚定的侧脸。微光已现，但前路，依旧暗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