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在震动，或者说，是在一种诡异的频率下“抖动”。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站在一张正在被疯狂揉搓的草稿纸上。
秦磊死死盯着那个悬浮在灰色闸门上的巨大红色锁头图标——【File Locked】（文件已锁定）。那鲜红的颜色在灰暗的废土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只嘲笑众生的眼睛。
“咔……咔咔……”
身后，那令人牙酸的机械读盘声越来越近了。
不用回头秦磊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黑色的线条人——降维清扫者，正在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漫过广场。它们不需要奔跑，只是单纯地“流淌”过来。所过之处，原本立体的废墟瞬间坍缩。
一个原本足有三层楼高的废弃信号塔，被几个线条人爬了上去。
没有倒塌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噗”。
就像是一个屁崩漏了气。
那座信号塔瞬间变成了一张贴在地上的巨型贴纸，连同上面的锈迹都变成了平面的纹理。紧接着，那贴纸被后续涌上来的线条人踩过，瞬间破碎成无数黑色的像素点，消散在空气中。
彻底删除。连回收站都不进的那种。
“老秦！我要遭不住了！”叶凡背靠着那扇打不开的闸门，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骰子，手心里的汗把骰子都盘包浆了，“这特么比被丧尸围城还恐怖啊！丧尸咬人起码还留个全尸，这玩意儿碰一下就变纸片人，我这盛世美颜要是变成了二维画，那得多抽象啊！”
“闭嘴！集中注意力！”秦磊额角的青筋暴起，真理之眼疯狂运转，试图解析眼前这个锁头的数据流。
【提示：管理员权限不足。】
【提示：加密算法为不可逆混沌算法。】
【提示：预计暴力破解时间：3492年。】
“靠！”秦磊狠狠捶了一下那灰色的空气墙。
三千多年？三分钟后他们就要变成全家福贴画了！
“儿子，看来只能赌命了。”秦建国手里还抱着那个已经熄灭的“嘴炮暖炉”，老脸煞白，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科学家特有的疯狂，“那个……叶凡是吧？你那个骰子，能不能当手榴弹使？”
“手榴弹？叔，这可是我的本命神器‘命运的馈赠’！你拿它砸锁？”叶凡瞪大了眼睛，“万一砸坏了咋整？这玩意儿没保修啊！”
“不砸锁，我们现在就得死！”秦磊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叶凡的衣领，双眼赤红，像是要吃人，“听着，叶凡！这个世界现在就是个充满了bUG的破烂程序！常规的钥匙打不开这扇门，因为锁孔都被删除了！只有你的骰子——它代表的是‘不确定性’，是‘概率’，是‘逻辑之外’的东西！”
“哈？逻辑之外？”叶凡被秦磊吼得一愣一愣的，“你是说……我是个bUG？”
“对！你就是那个最大的bUG！”秦磊指着那个红色的锁头，“现在的系统判定这扇门‘绝对无法打开’，这是一个逻辑死结。我要你用你的运气，制造一个‘数据溢出’！就像是你玩游戏，因为伤害太高把boSS的数据条打爆了，直接卡过关一样！”
“懂了！”叶凡眼睛一亮，这题他会，“就是卡地形！穿模！暴力通关！”
此时，最近的一个线条人已经滑到了他们面前十米处。
那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手”，正向着苏烟怀里的小秦天伸过来。
“哇——”小秦天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张嘴就要哭。
“别哭！憋回去！”秦磊大吼一声，吓得儿子一个嗝儿打出来，吐出一个黑色的乱码泡泡。
那线条人被泡泡碰了一下，动作稍微迟滞了0.01秒。
就是现在！
“叶凡！砸！！！”秦磊吼道。
“走你——！！！”
叶凡怪叫一声，浑身的肌肉紧绷，那姿势不像是在扔骰子，倒像是在扔炸药包。他把自己所有的恐惧、愤怒，还有不想变成纸片人的求生欲，全部灌注进了那枚小小的骨质骰子里。
“给爷爬！！！”
骰子脱手而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秦磊清晰地看到，那枚骰子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抛物线。因为它周围的空间参数正在疯狂跳动，导致它的飞行轨迹像是一条扭曲的蚯蚓。
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它甚至在半空中撞到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空气墙，弹了一下，然后以一个完全违反物理学的锐角折射，直奔那个红色的锁头图标而去。
那红色的锁头似乎感应到了威胁，表面的光芒大盛，一行行防御代码像瀑布一样刷了下来。
【defense matrix Activated】（防御矩阵已激活）
然而，没用。
骰子带着一种名为“不讲道理”的气势，狠狠地撞在了锁头上。
叮——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撞击声，在这个嘈杂的废土世界里，竟然压过了那如雷般的机械读盘声。
紧接着，骰子落地。
在没有任何摩擦力的地面上，它本该一直滑行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但它停住了。
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神之手强行按住了一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枚小小的骰子。
就连那些逼近的线条人，似乎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规则波动给震慑住了，动作整齐划一地停顿了一下。
骰子正上方，是一个鲜红的圆点。
一点？
秦磊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一点是大失败！是要遭天谴的！
“完了……”叶凡两腿一软，差点跪下，“老秦，我对不起你，我这手气可能是刚才摸了屁股……”
然而，就在绝望的情绪刚刚蔓延开来的瞬间。
那个鲜红的圆点，突然裂开了。
就像是一颗细胞在分裂。
一点变成了两点，两点变成了四点……最后，那骰子的表面像是承受不住内部的力量，直接崩碎了一层外壳！
露出了里面金光闪闪的——六点！
而且是六个面，全是六点！
“卧槽？进化了？”叶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也行？官方外挂？”
【System warning: probability overflow!】（系统警告：概率溢出！）
【Logic Error: ...】
【critical Failure!】
半空中的那个红色锁头图标，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的边缘开始模糊，像素点开始剥离，就像是一块被扔进强酸里的红烧肉。
“滋滋……滋滋……”
刺耳的电流声炸响。
下一秒。
轰！！！
那个代表着“绝对封锁”的图标，竟然真的被撑爆了！
它不是被打开的，它是被那股庞大的、不讲道理的“运气数据”给硬生生撑炸的！
随着锁头的破碎，那灰色的闸门瞬间失去了存在的逻辑基础。它像是一块被打碎的钢化玻璃，瞬间崩解成无数闪烁的代码碎片。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狂暴的金属气息，从地下喷薄而出！
“退后！快退后！”秦磊一把拉过看得发呆的秦建国，将众人护在身后。
地面开始疯狂震动，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
那些靠近裂缝的线条人，瞬间被从地下喷涌而出的黑色气浪给冲得七零八落，像是狂风中的落叶。
“吼——”
一声低沉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那不像是机械的引擎声，倒像是一头被囚禁了亿万年的远古巨兽在咆哮。
紧接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色舰首，带着无数红色的闪电和乱码，狠狠地撞破了地表！
土石飞溅，烟尘滚滚。
那是【弑神者】号。
但这艘曾经充满科技美感、流线型完美的星际战舰，此刻却变了模样。
它的舰体表面，布满了像血管一样凸起的红色纹路，那些纹路还在不断地蠕动、闪烁，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原本光滑的黑金装甲上，到处都是像是被病毒腐蚀过的斑驳痕迹，甚至有些地方还挂着未加载完全的“checkerboard”（棋盘格）贴图。
它看起来病了。
病得很重。
但这并不影响它的霸气。
战舰破土而出的瞬间，巨大的舰体横亘在广场之上，像是一座黑色的山脉，硬生生地将那些逼近的线条人潮水给截断了。
几十个躲闪不及的线条人，直接被战舰那厚重的装甲给压在了下面。
没有惨叫，只有一连串密集的“噗噗”声。
那些能把万物二维化的清扫者，在更高维度的“质量”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它们直接被压成了最原始的代码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我滴个乖乖……”叶凡仰着头，看着这艘遮天蔽日的巨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灯泡，“这玩意儿看着怎么这么……邪门呢？像是从恐怖片片场里拉出来的。”
“它被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污染了。”秦磊看着战舰上那些蠕动的红色纹路，脸色凝重，“它现在是一艘‘病毒战舰’。”
“管它病毒不病毒，能开就行！”秦建国倒是很兴奋，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狂热，“这可是最高科技的结晶啊！快快快，让我进去看看引擎！”
“别高兴太早。”冷月突然冷冷地开口，她指着战舰的尾部，“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战舰虽然出来了，气势虽然惊人。
但是……
它的主引擎喷口，是黑的。
死寂一般的黑。
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没有蓝色的幽光，甚至连一点待机的指示灯都不亮。
这艘长达数公里的巨舰，就像是一具庞大的尸体，静静地趴在废墟上。
“没电？”苏烟愣住了。
“不是没电。”秦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周围越来越低的温度，以及那依然在不断逼近的机械读盘声，“是因为‘燃烧’这个概念不存在了。所有的核聚变、反物质反应，在这一刻，都失效了。”
“那咋办？”叶凡急了，“这不就是个大号的铁棺材吗？难道我们要推着它走？”
秦磊没有说话。
他看着远处那道正在吞噬天地的白色光带，又看了看怀里瑟瑟发抖的妻儿，最后目光落在身旁那几个同样狼狈却依然信任他的伙伴身上。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疯狂，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推不动，那就用命烧！”
秦磊猛地转身，向着战舰那黑洞洞的舱门冲去。
“上船！所有人上船！既然物理学死了，那老子就用神学教它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