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内部冷得像个冰窖。
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走廊,此刻只有应急灯闪烁着昏暗的红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群孤魂野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发霉的味道,混合着电线烧焦的刺鼻气息。脚下的金属地板虽然不再打滑,但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空洞的回响,仿佛在提醒他们,这艘船已经死透了。
“这也太阴间了。”叶凡搓着胳膊,牙齿打颤,“说好的星辰大海呢?这怎么看都像是幽灵船啊。”
“别贫了,抓紧时间去动力室!”秦磊走在最前面,真理之眼在黑暗中扫视,避开那些时不时从墙壁里渗出来的红色乱码。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核心动力室。
这里原本是整艘战舰的心脏,是光芒最盛的地方。但现在,那个巨大的、圆环状的聚变反应堆,像是一只死去的巨兽眼球,灰暗无光。
秦建国扑到操作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得飞起,但屏幕上跳出来的全是红色的报错弹窗。
【ERRoR: Ignition Failed】(点火失败)
【ERRoR: Fuel Rules missing】(燃料规则丢失)
【wARNING: physics module offline】(物理模块离线)
“不行!”秦建国绝望地抓着头发,把原本就稀疏的地中海抓成了鸟窝,“没用!完全没用!哪怕我把点火程序的逻辑改了一万遍,它就是不亮!系统判定‘燃烧’是非法操作!”
“那就不要燃烧!”秦磊大步走到反应堆前,一脚踢开了那个废弃的点火装置。
“爸,你听我说。”秦磊的声音在空旷的动力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的世界,物理规则是死的,但‘神’的规则是活的!观察者虽然删除了物理层,但他没法完全删除我们的神格,因为那是来自高维度的‘变量’!”
“你想干什么?”秦建国愣住了。
“我要把这个反应堆改成一个‘神力内燃机’!”秦磊指着那个巨大的圆环,“我们不用氢原子聚变了,我们用神力对撞!”
“神力对撞?”秦建国眼睛瞪得滚圆,“你疯了?那会炸的!那是把两种完全不同的法则硬生生揉在一起,产生的不是能量,是混沌风暴!”
“炸了也比等死强!”秦磊低吼道,他指着外面,“那些纸片人马上就要爬上来了!那道白光再有十分钟就会把这里彻底格式化!我们没得选!”
秦建国沉默了一秒,随即眼中爆发出比秦磊更疯狂的光芒。
“好!听你的!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炸个响的!”老头子从兜里掏出一把螺丝刀(也不知道哪来的),直接撬开了反应堆的外壳,“把这玩意儿的限制器拆了!既然要对撞,那就撞个痛快!”
“我来做‘气缸’。”冷月一步跨出,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坚毅如铁。
她走到反应堆的左侧,双手按在冰冷的金属壁上。
“虚空神格,展开!”
嗡——
一股漆黑的、深邃的力量从她体内涌出,顺着手臂灌入反应堆。原本死寂的反应堆内部,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虚空漩涡。那是绝对的真空,是能够吞噬一切的引力场。
“这……这是进气口!”秦建国惊呼,“利用虚空的负压,制造超级吸力!”
“我来做‘润滑油’。”苏烟走到反应堆右侧。她温柔地看了一眼秦磊,然后将手掌贴在金属壁上。
“生命神格,同调!”
翠绿色的光芒亮起,那是生命的气息。这股力量并没有直接参与能量制造,而是像一层温柔的水膜,覆盖在了反应堆那些即将崩坏的管道和线路上。它在修复,在安抚,在防止这台机器因为过载而自我解体。
“那我呢?我干啥?”叶凡指着自己,“我当吉祥物?”
“你去控制台!”秦磊吼道,“看着那个过载指针!要是红了你就扔骰子!赌它不会炸!把你这辈子的运气都给我赌上!”
“我靠,这压力太大了!”叶凡虽然嘴上抱怨,但身体却诚实地冲向了控制台,死死盯着那个已经开始颤抖的仪表盘。
“最后……”秦磊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反应堆的核心位置——那个原本用来放置聚变燃料的腔室。
他没有犹豫,直接把手伸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我是……火花塞。”
轰!
全能神格,爆发!
秦磊体内的神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那不是普通的能量,那是包含了毁灭、创造、秩序、混乱的所有规则的集合体。
当这股力量撞入冷月制造的虚空漩涡时,就像是将一滴水扔进了滚油里。
滋啦——!!!
刺耳的爆鸣声响彻整个动力室。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秦磊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只大手硬生生撕成了碎片,然后再用粗糙的针线缝起来,接着再撕碎。每一寸经络都在哀鸣,每一滴神血都在燃烧。
“呃啊啊啊啊——!!!”
秦磊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他的七窍开始流血,皮肤上崩裂出无数道细小的伤口,金色的神血喷溅出来,还没落地就被反应堆的高温蒸发成了金色的雾气。
“秦磊!”苏烟心疼得眼泪夺眶而出,拼命加大生命神力的输出,试图缓解他的痛苦。
“别停!继续!”秦磊咬着全是血的牙齿,面目狰狞,“还没着……这点火不够!还不够!!!”
反应堆在颤抖,整个战舰都在颤抖。
外面的世界,线条人已经爬满了战舰的表面。它们正在试图将这艘钢铁巨兽二维化。战舰的外壳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扁平斑块。
“警告!装甲层正在丢失!结构完整度下降至60%!”凯瑞尔的电子音充满了焦急,“再不飞,我们就真的要在地上画画了!”
“给我……着啊!!!”
秦磊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灵魂深处的本源之力也砸了进去。
就在这时。
动力室的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小秦天,突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那个正在痛苦挣扎的反应堆,看着爸爸满脸是血的样子,小脸皱成了一团。
在孩子的视野里,他看到的不是机器,也不是神力。
他看到的是那个大圈圈里,有很多黑色的、难闻的“渣渣”。那些渣渣堵住了管子,让爸爸的力量流不过去。
那是这个废土世界无处不在的“错误代码”和“逻辑垃圾”。
“脏……吃掉……”
小秦天奶声奶气地嘟囔了一句。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这个还没断奶的娃娃,竟然直接抱住了那个滚烫的、正在喷射着混乱能量的反应堆核心管道!
“天儿!别碰!”苏烟吓得魂飞魄散。
但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小秦天并没有被烫伤,反而像是抱住了一根大号的棒棒糖。他张开那张樱桃小嘴,对着管道上的一个缝隙,猛地一吸!
滋溜——
一股黑色的、黏稠如同沥青一样的物质,竟然被他硬生生从反应堆里吸了出来!
那是淤积在引擎里的“废弃数据”!是导致点火失败的罪魁祸首!
小秦天像是吃面条一样,把那团令人作呕的黑色数据吸进了肚子里,然后打了个饱嗝,原本苍白的小脸竟然红润了不少。
“好吃……”
随着这团“淤泥”被清理,原本滞涩的能量循环,瞬间通畅了!
“通了!通了!”秦建国看着仪表盘上瞬间飙升的数值,激动得假牙都要喷出来了,“这小家伙是个吞噬过滤器!他把杂质吃掉了!”
“就是现在!点火!!!”
秦磊感应到了那股阻力的消失,抓住机会,将最后一道神火狠狠压入核心。
轰隆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战舰尾部的喷射口,瞬间喷涌出一道长达数千米的尾焰!
那火焰不是红色的,也不是蓝色的。
它是黑白交织的,像是水墨画,又像是混沌初开时的光芒。在这道光芒的照耀下,周围的空间竟然出现了短暂的“三维化”修复。那些趴在引擎口附近的线条人,瞬间被这股高维能量冲刷得灰飞烟灭!
“起飞!!!”
伴随着秦磊的怒吼,【弑神者】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然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硬生生地挣脱了大地那已经错乱的引力束缚。
战舰抬头,向着那片灰暗的天空,发起冲锋!
就在战舰离地的0.01秒后。
地面上,那道白色的格式化光带扫过了战舰原本停泊的位置。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
整片大地,连同那个废弃的基地,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平滑的、没有任何内容的白色虚无。
要是晚一秒,他们现在就已经成了那个白色虚无的一部分。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叶凡瘫坐在控制台前,看着舷窗外极速后退的大地,感觉像是在做梦。
强烈的推背感(或者说是重力错乱感)把所有人都死死按在地上。
秦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是血地靠在反应堆旁。苏烟扑过来抱住他,生命神力不要钱一样往他身体里灌。
“没事……死不了。”秦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旁边还在吧唧嘴的小秦天,“干得漂亮,儿子。今晚给你加鸡腿……虽然现在可能只有数据鸡腿了。”
战舰越飞越高,穿过了灰色的云层。
“我们……逃出去了吗?”凯瑞尔看着雷达屏幕。
然而,当战舰冲破最后一层云雾,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人,再次坠入了冰窟。
头顶上,根本没有星空。
只有一块巨大的、带着明显接缝痕迹的蓝色幕布。
而在那幕布的中央,因为战舰刚才的能量冲击,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透过那个口子,他们看到的不是宇宙,而是一片漆黑的、流淌着绿色代码的数据瀑布。
以及,一只悬停在那数据深渊中,比这艘战舰还要大上无数倍的……
鼠标光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