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镇北五公里，姚家塘。
三个黑影分前后翻墙进入一处民房中，领头的猫下身子潜到窗户下，‘啪啪啪’‘啪啪啪’，连续敲击窗子。
叶惠民正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听到约定好的暗号后，立刻打开门。
来人是他手下一名叫周志国的小队长，知道他这处安全屋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你俩警备！”周志国朝两名手下喊了一声，又朝叶惠民敬了个礼，“长官！”
叶惠民连忙让他把手放下，“志国，我们现在敌后，这些礼节就不必了，进来说话。”
周志国放下右手，随着叶惠民进了堂屋。“长官，什么时候到的？”
叶惠民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问这个问题显然是不应该的。
三天前，他得到情报，倭国人和汉奸密谋设立伪沪市特别市，而中心区就设在江湾。
他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总部后，总部立刻命令他在江湾设立行动小组。
于是，叶惠民将他手下其中一个小队七个人，分三批陆续从虹口一带搬到了附近，而他自己实则是跟这个小队同一天到达的江湾。
这也是苏笑天一直没有他信号的原因。
昨天，他从陆大宏那里得到消息，今天章小灵要到宝山，面见前来检查军务的宪兵司令官向井弘寿，于是安排该小队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
他给周志国倒了杯茶，“说说今天的行动吧？”
“说不清楚！”周志国接过茶杯捂在手上，“我带着六个手下在陆家村设伏，直到近七点老汉奸的车才到那，视线非常不好，两个弟兄把第一辆车炸停后，第二辆车竟然撞开起火的车跑了。”
“跑了？”叶惠民愤怒的瞪了对方一眼，为了这次行动，他把苏笑天送的驳壳枪一半给了周志国。“五支快慢机，一支枪二十发子弹，一百发子弹没把老东西干掉？”
周志国支支吾吾道：“长官，弟兄们也按照事前部署，开枪时全都是朝后座招呼，那辆车的玻璃也全被打没了，可前座老家伙那个保镖太厉害了，而且......”
叶惠民问道：“而且什么？”
周志国若有所思道：“而且凭感觉，我觉得我们应该打中老东西，只是不能确定而已。”
事实上，周志国没有猜错，他们的确打中了章小灵，而且章小灵的旁边的手下被当场打死，也正因为这具尸体挡下了大部分子弹，老东西才能逃过一劫。
至于他说的前排那名厉害的保镖，正是章小灵的徒弟林部。
只有叶惠民知道，陆大宏跟这个林部是从小一起在贫民窟长大的拜把子弟兄，甚至这次章小灵到宝山的路线也是他无意中透露给陆大宏的。
一想到这个林部，叶惠民问道：“你的人有没有伤亡？”
一提到伤亡，周志国瞬间耷拉下脑袋，轻声道：“一个重伤的，被打穿肚子，简单包扎后经我们秘密通道已经送往租界了，其他两个轻伤的应该无大碍。”
叶惠民略作思忖，果断下命令：“你的小队立刻撤出江湾一带，返回租界原地，等候调遣。”
这次行动如果得手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没有得手的话，按照章小灵的习性，短时间内他不可能让对手再得到下手的机会。
而且这一带完全是倭国人的势力范围，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大祸。
“是，长官！”周志国领命出门，任原路翻墙而出。
几分钟后，这间民房的灯熄灭，紧接着一道黑影也翻墙而出，进而又进到相隔不到百米的另一处民房，从里面推出一辆脚踏车，向租界方向走去。
......
虹口，章小灵的别墅中。
老家伙盯着桌上的纸已经足有十分钟，这张纸上写了六个人的名字。
分别是：老婆娄氏，负责他安全的徒弟林部，掌管G院和烟馆的徒弟高进财，给他打理赌场的徒弟周世昌，到处替他弄粮食孝敬倭国人的义子郑士祖，还有负责绑架杀人的徒弟吴国江。
这六个人都是知道他今天行踪的人。
片刻，他慢慢地直起身子，伸手去够桌子上的笔。然而，这一动作不经意间牵动了他肚子上的伤口，导致鲜血瞬间从纱布中渗出，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幸亏子弹只是在他肚脐上方划过，带走一片皮肉，子弹再向左五厘米，估计自己就得命丧当场。
等疼痛稍有缓解，他拿起笔后首先划掉老婆娄氏的名字。
虽然这个女人反对他跟倭国人来往，但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而且年轻时，要不是这个糟糠之妻出手，他也不一定能有今天的地位。
再有就是郑士祖和吴国江，这两人是下午到宝山送粮食时才知道自己的行踪，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部署这次袭击行动。
章小灵随即把这两个人排除在外。
周世昌是今天早上出发前到过府上，在门口正好碰上，章小灵在他名字上打了个问号。
高进财是最早知道他要去宝山的，这次他去宝山第一是为了迎合向井弘寿。
其次就是给高进财牵线搭桥，给他介绍驻守宝山码头西武大队的藤井中队长，一旦成功，大量烟土就可从宝山码头源源不断进到沪市，可以避免很多支出，利润甚至可以翻番。
章小灵知道，高进财是个有野心的人，这家伙一直帮他经营大烟生意，自古财帛动人心，这小子是有足够的理由反水的。
在他名字上，章小灵打了个特大的问号。
最后就是林部。
这个林部是他最早收的徒弟之一，不光功夫枪法百里挑一，对他也是忠心耿耿，所以他的行踪从来不会对林部隐瞒。
再说林部这些年基本上都住在章府，一举一动都在章小灵的眼皮子底下，而且今天被袭击时，也是他挺身而出，压制住对手，所以按情理推测，他身上的疑点应该很小。
章小灵想到这儿，拿起笔正准备把林部的名字划掉。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每次有人来章府办事，都是林部去接待，那他有没有可能在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呢？
章小灵眼睛死死盯着林部的名字，考虑了足足五分钟，脑子里不断的假设各种可能性。
最后，他在林部的名字上面打了个小一点的问号。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