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俊从冷藏车跳下来，浑身湿透却兴高采烈：\"刚又接俩电话！说是什么中建三局……\"他忽然压低声音，\"对了，铁西区教育局张局让你明天去趟他办公室。\"
李沐言望向墙上不断新增的客户名单，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当自行车轮碾过积水坑时，他想起前世导师说过的话：土木工程师最该懂的，不是混凝土配比，而是人心向背。
…… ……
八月三十一日晚十一点，汪俊统计了一下本月净收入.5元，粮仓里爆发出欢呼。“按照这个净收入，我们就可以顺利拿下英城所有中小学、幼儿园的蔬菜配送。”汪俊高兴地说。
李沐言让汪俊拿出一部分现金给沐言蔬菜配送中心所有人发二百块钱的红包。李沐言看着眼前的汪俊正给工人们发红包。这个曾经数学考18分的少年，如今能心算每筐菜的损耗率。李沐言想起前世汪俊残缺的右手，此刻那手掌正有力地拍打员工肩膀，沾满泥土的指甲缝里，是再也洗不掉的绿色生机。
此时的李沐言却悄悄退到月光下，现在沐言蔬菜配送中心已经步入正轨，由王俊负责基本没有大问题，不出意外的业绩会越来越好。
他明天必须的去燕京京都大学报道，因为明天是入学报道的最后一天。
…… ……
英城火车站的电子钟指向五点二十分，李沐言背着一个破旧的旅行包穿过晨雾弥漫的站前广场。他着急走路的声音惊飞了正在地面觅食的几只麻雀，他抬头望向东侧的英城站三个大字。
张舒窈已经等在进站口那里，白色连衣裙外罩着浅蓝色开衫，像一团未散的晨雾。正在焦急的踱着小碎步，着急的左顾右盼。因为她想和李沐言一起去燕京，好说歹说，最终父母同意不亲自送她去燕京。
看到李沐言走过来，\"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检票了，我以为你会迟到呢。\"张舒窈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李沐言鼻尖，带着茉莉洗发水的味道。她手里攥着两张硬质车票，边缘已经有些潮湿。
李沐言接过车票时注意到她指甲剪得极短，食指侧边还有钢笔留下的墨迹。这是复习到最后一刻的证明。\"汪俊非要送我，我没让他过来。\"他指了指远方，\"他说正好去给他妈买降压药。\"
候车大厅广播突然响起：\"K1024次列车即将进站，去往燕京方向的旅客做好检票准备……\"张舒窈的行李箱猛地歪倒，李沐言伸手扶住。
她拉着李沐言的手向候车大厅走去，边走边说：\"我爸非要我带这个。\"张舒窈用鞋尖碰了碰箱子，\"说显得有国际视野。\"她突然模仿起张所长的腔调，\"京都学生嘛，要……\"
\"要有格局。\"李沐言异口同声，两人都笑了。
“等等我，李沐言”汪俊气喘吁吁边跑边喊，手里除了药袋还拎着个红色塑料袋。\"路上吃！\"他塞给李沐言，里面是八个茶叶蛋和两瓶矿泉水，瓶身上凝满水珠。还有几样新鲜的水果。
李沐言非常不客气的接过汪俊手里面的物品，候车大厅广播响起：\"K1024次列车已经进三张台六道，去往燕京方向的旅客开始检票……\"检票口铁栅栏正缓缓拉开。
张舒窈突然拉住李沐言袖口：\"等等。\"她飞快地从背包里掏出傻瓜相机，递给汪俊，\"帮我们拍一张合照。\"
取景框里，穿褪色牛仔裤的少年和白衣少女站在\"英城-燕京\"的班次牌下，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二十公分。汪俊按下快门的瞬间，张舒窈的指尖悄悄碰了碰李沐言的手背。
李沐言用力拍了拍汪俊的肩膀“兄弟加油，一定行的。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给我打电话。”汪俊狠狠地点了点头。
李沐言牵着张舒窈的小手走进检票口……
2004年，这个年代还没有高铁和动车，火车都是普快和慢车，后来人们叫它为绿皮车。
绿皮车厢里根本就没有空调，只有棚顶嘎吱吱在不停的转动的风扇。还有那打开的车窗。
李沐言和张舒窈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行李后，张舒窈正用湿巾擦拭小桌板，动作带着某种仪式感。她的座位靠窗。
车厢内人山人海\"你还适应吗？\"李沐言问。
张舒窈点点头，“我没事”。
车头方向传来“呜呜--呜呜--”的声音，列车缓缓地向前方移动。车厢内传来：“各位乘客上午好，欢迎大家乘坐沈局K1024次列车，本趟列车从冰省冰市东站始发，终到燕京站，全程……”
张舒窈从包里抽出本《民法总论》摊在桌上。书页间夹着三色荧光笔，她读书时有个习惯——遇到重点会不自觉地咬下唇。
列车启动的惯性让书页哗啦翻动。李沐言伸手帮她按住，发现这页讲的是\"重大误解可撤销民事法律行为\"，旁边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爸说法学就业面广。\"张舒窈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条文，\"你觉得呢？\"
李沐言想起前世公司那个哈佛毕业的法务总监，年薪抵得上十个项目经理。
\"我感觉学法非常适合你。\"他说，\"你的性格，如果参建辩论赛，一定会把对方驳哭的样子，活像……\"
\"像什么？\"
\"像准备啄死虫子的小母鸡。\"
其实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家都是公务员，将来她也会从公的，不像自己要从商，或许进入大学，有新的生活，她俩将会变成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他在冥想的时候。
张舒窈抓起笔袋砸他，这时车厢连接处传来熟悉的嗓音：\"9车28座！\"宋燕拎着粉色行李箱挤过来，超短裤下的长腿白得晃眼。她看见李沐言时明显僵住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好巧。\"宋燕最终停在过道，香水味盖过了泡面气息，\"听说你考了市状元？\"她指甲上新做的水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李沐言点点头，继续帮张舒窈拧矿泉水瓶盖。
李沐言心想：前世这个时候，她应该回冰省佳市大学。怎么坐南下的列车呢，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她也和前世的轨迹不同了呢。一堆疑问在李沐言脑海中盘旋。
“咦，真的好巧，我的28号座位就在你对面。”说着她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面，坐下来继续说：\"我去燕京工业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