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和如冰封的眼底,压抑着翻涌的复杂思绪,冷漠的面庞,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坐在黑木案几前,出声慢道,“我乐意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祸祸的也是自己,无关旁人,也无须你来操心。”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姜遇棠滕然起身,将案几踹了一下,杯内的茶水都在里面晃荡着。
这话终于是让引线燃烧到了尽头。
姜遇棠站在他的面前,眸底的平静碎的七零八落,压着喉口的胀意,冷笑了一声说。
“是,您老多厉害,多有主见啊,轮得到我来操心吗,那拜托你就死远点,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谢翊和抬目,痛意迟漫了上来,连呼吸都带着疼,偏也扯出了薄凉的言辞。
“安心,我来朝云也不是为了你,我的私事已经办完了,明日就走,就算是死,也死的远远的,不会碍了您的眼。”
四目相对,话赶着话,谁都不肯妥协。
姜遇棠被气得狠了,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也知道你碍了我的眼了,早干什么去了,让我知道这个消息就已经是碍了,你现下倒是潇洒的走了,插手我的事的时候怎么不说,还有在我前世死了之后,你又在哪里作什么死啊?”
她的胸口起伏,脸色泛白,“你滚了,死了,给我留个心理负担是吧,谢翊和,你怎么这么自私!”
谢翊和的喉口发哽,涩意蔓延在了整个口齿之间,在那桌案前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她。
“对,我就是自私,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自私自利,你是头一天才知道,才认识我的吗?”
他一顿,站在雅间当中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哑声道。
“阿棠,我们已经分开了,你的心里面没有我,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再陌生人的基础上,关系稍微好一点的熟人罢了,何必呢,就这样吧。”
姜遇棠的话语冻结在了唇畔,连同冻结的还有情绪,垂落下了长睫,轻声地说。
“的确是这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你。”
谢翊和浑身滞涩难言,勉强启唇,“我知道。”
那缥缈的声线又接着从对面传来。
“我知道苗疆危险,但我来此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无论你愿意与否,我都会去,你要滚就滚吧。”
谢翊和猛地看去,狭眸冰冷,“阿棠,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他心内已然开始起了盘算,姜遇棠的脸色清凌地望了过来质问。
“你可以在前世疯魔那么多年,做尽了荒唐事,今生又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就去不得苗疆了?”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谢翊和不语。
忽地,姜遇棠迈开了脚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啪得一声,毫无征兆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声响在雅间内传来,谢翊和白皙的侧脸泛起了红痕,带着细密的痛意,回首望去。
就看到姜遇棠明亮的乌眸中,藏着点点的湿意,红唇嗫嚅动了动,对着他说。
“可是翊和,我……希望你可以活着……”
那低低的声音,传递到了谢翊和的耳中,敲击在了他冷硬的心肠,让他顷时顿住了。
他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姜遇棠的瞳孔。
姜遇棠仰头,接着缓声说。
“我没有讨厌你药瘾发作的样子,相反,希望你振作起来,别再自暴自弃了。抓住机会,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酸涩感侵袭而来,充斥在了谢翊和的眼眶,忍不住错开了她的视线,眨了两下眼睛。
她怎么还是这样的好,他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就不怕养虎为患,不怕他好起来之后,又图谋不轨的去觊觎她吗?
见谢翊和还是没有说话,姜遇棠再问,“还是没有清醒吗?”
说着,就又抬起了手,只是这回的巴掌没有落下,就被谢翊和给接住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别打了,疼。”
姜遇棠注视着,脸上无甚表情,只是冷声问道,“那你是同意了?”
谢翊和先叹息了一声。
“我同不同意,你不都要去,那我的意见还重要吗?”
而后,又沉声道,“何况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总得要识得抬举,不然让旁人看了,以为我这人是个脑子有点问题,拎不清的。”
姜遇棠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无奈地说。
“的确是有问题,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是像你这样想的,而且,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并非什么风雨都经受不起。”
谢翊和的心情还是很沉重,狭眸暗沉沉的,思虑无数,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他轻嗯了一声,“我知道,阿棠一直很厉害。”
伴随着这话语的落下,雅间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总算是得到了缓和。
方才他们还争论不休,言辞尖锐,桌案上的茶水都溢出变得狼藉,这会儿突然消停了下来,还冷不丁听到谢翊和这样说,让姜遇棠怪不自在。
她的脸色一变,认真地问,“那现下,你总可以告诉我犹笙的下落,你让楚歌将她带到哪里去了?”
诚如姜遇棠所料的那般,犹笙的失踪的确是与谢翊和有关系。
是他不相信犹笙,怕真相败露,就让楚歌连夜拎着人出城,朝着苗疆相反的方向去了,打算扔去北地那边。
此事是谢翊和理亏,便道,“我会派人将他们给召回盛安。”
若是要与犹笙做交易,那势必是要帮她去救她的父亲,暂时离开盛安城去一趟苗疆的。
但是眼下,姜遇棠才刚成立了女医不久。
诚然,姜遇棠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不必多想,济世堂女医那边,我自有安排,接下来,你只管听我的,好好养病便是,别再乱想,也别再固执己见。”
谢翊和听到这话,不由地多看了姜遇棠几眼,莫名的,觉得这小女人还挺霸道……
反倒是他,忽然成了弱势需要被关照的那位了。
五石散不发作的时候,他其实也还好,只是身子稍微虚弱点,不至于说什么都做不了,要到养病的地步。